第123章
这日,春杏身边的小丫鬟照例来要补品汤水了。
马上就?要入夏,灶房里已经热的像火炉似的。
厨房的大师傅很有些不?耐烦,不?止一次嘀咕这春姨娘烦人,三餐之外还要求诸多。
而刚过门不?久的夫人陆沅琪,虽然?她要求更多,但人家身边的人会来事儿啊,来要点什么吃食的时候都会另外给一些赏钱。
一相对比,大师傅自?然?更不?耐烦伺候春杏,刚好看那?姜婶子在灶边烧火,就?让她负责炖那?个补品。
两?三刻钟后,一盅补气益血的红枣桂圆莲子羹熬好了。
鲁国公府的食盒都是实木制作,沉重的很,那?小丫鬟每每提到手里,都十分吃力。
姜婶子提出要帮着相送,因她素来老实寡言,人见人欺,小丫鬟自?然?乐得多了个苦力。
后头那?补品送到了春杏手里。
小丫鬟忙活了一通,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一边擦汗,一边也不?忘记告状,说厨房的大师傅看人下菜碟,每次要点吃食,都得陪着笑脸,求爷爷告奶奶的,就?这样那?大师傅还不?肯亲自?动手,每次都指挥旁人来做。
那?些吃食都是公中的,春杏作为姨娘有自?己的份例,并没有越矩。
小丫鬟愤愤不?平,春杏却不?接她的话茬,只一边喝着汤水一边道:“高门大户素来如此,拜高踩低,就?是常情。”
她自?然?不?是不?生?气,只是她的出身确实不?能和陆沅琪相比,又没有人家那?个挥金如土的实力,便只能先蛰伏。
小丫鬟嘟囔道:“要是姨娘在太太前面生?下小公子就?好了,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提到这个,春杏倒是蹙起了眉头,摸着自?己的小腹久久没有言语。
在陆沅琪进门的前两?个月的时间里,冯源几乎日日留宿在她屋里。
那?会儿估计很多人和眼前这小丫鬟一样,以为她很快会开怀。
所以并没有人给她脸色看,可两?个多月过去,她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无。
如今陆沅琪进门后,她大把?挥洒金银,府里上到秦氏,下到仆妇丫鬟,就?没人说她不?好的。
冯源也是和陆沅琪宿在一起的时候多,好几日了才来过她这里一次。她的日子自?然?越来越难过。
前头在围场的时候,她让陆沅琪丢了那?么大的丑,两?人便已经结下了梁子。
若是陆沅琪在她之前有个嫡子,想?到平素对方看自?己、那?恨不?能拆吃入腹的眼神,春杏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抬眼,春杏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姜婶子。
姜婶子存在感实在太低,竟让她一时都没有察觉,她立刻变了脸色,叱责小丫鬟多嘴,竟还敢编排主子!
小丫鬟心里直嘀咕,这姜婆子连主子跟前都近不?得,这种人面前有啥好遮挡的?
但是看春杏似乎真的要恼,小丫鬟也不?敢再多言,连忙致歉。
姜婶子也尴尬道:“老奴就?是不?想?小桃姑娘再跑一遭,准备把?食盒一道带回去。”
春杏和蔼地笑着,说:“有劳你?了。”
很快她吃完补品,将炖盅放回食盒,姜婶子提了食盒却没走,而是欲言又止。
春杏便让她有话直说,姜婶子这才道:“我想?今日出门一趟,干儿子那?边有些事情,姨娘看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春杏虽不?算是正经主子,但在后院里还是有一点话语权的,像给家里下人放半日假这样的小事,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难怪这姓姜的仆妇这般殷勤,不?过也好,略为施恩,也算是多了个路子,总好过现在孤立无援的境况,春杏心中有了数,就?允了她,又要小桃送她出去,和厨房的大师傅知会一声。
没多会儿,小桃又回来了,嘟囔道:“姨娘一片好心帮忙,那?姜婶子却不?知恩图报,我就?和她打听她要半日假干啥去?她登时变了脸色,半句话不?肯透露,还鬼鬼祟祟的……”
小桃胸无城府,素来藏不?住话,春杏也是因为这点才敢放心用她。
她本没在意那?姜婶子的动向,听到那?句“鬼鬼祟祟”,她却重视起来,想?着难不?成那?姜婆子是去做什么坏事,而自?己是被?她木讷老实的外表骗了?
她不?方便出门,便让小桃去和府里其他下人打听,很快就?得知那?姜婆子无亲无故,只早年?在军中认了一房干亲,她那?干儿子没什么本事,早些年?受了重伤,如今和媳妇住在水云村当农户。
到这一步,那?姜婆子也没说谎,到底是有什么事让她那?般鬼祟?
春杏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小桃以为自?己采买脂粉的由头出门,去寻了她在外的亲大哥何大。
春杏本名何大妞,并不?是冯家的家生?子,是早年?发卖到秦氏身边的,后头她讨了秦氏的欢心,被?提拔为大丫鬟,家里人得到她的提携,也从?乡下搬到了城里。
小桃和何大好一通打听,总算是寻到了水云村。
因他们两?人是搭乘马车赶来,而姜婶子是徒步回的村,所以正好在村头撞见。
看到他们前来,姜婶子又是大惊失色。
何大是个街头混混,可没有春杏那?般弯弯绕绕的性子,当即就?质问姜婶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为何表现得这么心虚?
姜婶子忙求饶,说真没有!她也不?是心虚,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对外人道。
何大连连逼问,还说要把?她这背主欺瞒的老奴抓到衙门去。
最后姜婶子只得道:“是家里得了个生?子偏方,老神仙说不?能对外人道,道了就?不?灵了,我这人木讷蠢笨,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人家一问,我又不?能说,所以才显得形迹可疑。”
忙来忙去合着就?这样一桩事,何大气呼呼地直接走了,小桃则回去把?消息带给春杏。
“原只是一桩乌龙,是奴婢想?多了。”小桃也有些赧然?,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性子真该改改了。
春杏却是眼前一亮,让小桃守着那?姜婶子的屋子,等姜婶子一回来,就?把?人找了过来。
她先是表现出极大的歉意,又问起那?生?子秘方的事儿。
姜婶子先自?己嘀咕道:“反正说了,那?秘方肯定?是不?顶用了。姨娘既问了,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
姜婶子就?给春杏说了个故事,说她休沐的时候遇到了个云游的老道士,老道士知道她干儿子干儿媳妇一直没有子嗣,就?说他有个秘方,可以给他们,只有一点,就?是不?能对别?人说,说了就?不?灵!
姜婶子红着脸道:“上次休沐回来的时候遇到的老神仙,那?药粉就?一直在老奴身边,一直没机会去给那?儿媳妇吃呢。今日本该是老奴一月一次的休沐,但大师傅偏说厨房人手不?够,不?放老奴出去……没了办法才求到姨娘跟前,却不?想?也因为这般,让姨娘误会我是拿起子小人。若不?是让姨娘家的大哥当成歹人拉着质问,还说什么要去见官,老奴到现在是谁都不?会说的。”
她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木讷地跟个木头没有差别?。
春杏听得不?耐烦,但想?到姜婶子说贴身存放的药粉,她还是笑着询问姜婶子能不?能分她一些。
姜婶子又犹犹豫豫,嗫嗫喏喏的,春杏终于?没了耐心,看了小桃一眼。
小桃就?呵斥道:“我们姨娘好性儿才同?你?好商好量的,你?可别?没有眼力见儿!惹了我们姨娘生?气,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姜婶子被?呵斥地打了个冷战,立刻不?再推辞,拿出个小瓷瓶。
春杏拿着瓷瓶嗅过闻过,正还要细细查验,却看那?姜婶子还不?走。
看到春杏在看自?己,姜婶子这才道:“那?瓶子,姨娘得还我。一瓶药粉二两?银子,这瓶子就?得值小半两?呢!”
春杏在心中啐她一口上不?得台面,但还是把?药粉倒出,把?瓶子还给了她。
第二天,便是春杏再让小桃外出。
小桃用帕子挡着脸,找了京城享负盛名的医馆,把?那?药粉拿给坐诊的大夫看。
很快就?知道了这药粉根本不?是什么神仙偏方,就?是一些普通的药材组成,乱人脉象的!
小桃连着忙活两?天,回到春杏跟前的时候人都快气死了!
“原说那?老道士让姜婶子别?声张,原只是骗人的玩意儿,可不?是不?能对外人道嘛!药粉拿给懂医理?的一瞧,人就?不?知道是假的了?也得亏那?假道士没有坏到骨头里,没给人吃什么毒药,人大夫说这药吃了对身体没什么损害。”
春杏听了这消息却不?恼,反而还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她大概知道这药粉是做什么的了。
…………
冯钰再次休沐归家的时候,冯源特地为他设了个家宴。
如今的冯源享着齐人之福,红光满面,再不?见昔日的颓废。
之前他对冯钰亲近顾野而冷落表弟陆煦这件事,颇有微词,但后头听说冯钰和陆煦相处的也很是不?错,冯源就?换了个想?法——一共三个皇子,其中两?个都和自?家儿子交好,这不?等于?是说,未来的鲁国公府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冯源就?还和从?前一般,以慈父的口吻问起冯钰的近况。
冯钰若无其事地一一回应。
父子俩正说着话,坐在最尾处的春杏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说疼。
陆沅琪先冷下了脸,哼声道:“春姨娘,因你?从?前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所以才格外给了你?脸面,让你?参加今日的家宴。国公爷和大公子难得相聚,你?可别?坏了今日的气氛。”
秦氏头上身上还带着一整套陆沅琪送的东西呢,就?也开口帮腔道:“春杏,素日里倒不?知道你?这般娇贵。大家一起用的饭食,都一点事情没有,你?若真有个不?舒服的,下去歇着便是。”
冯源就?更别?提了,还在和冯钰说话,事不?关己似的。
春杏惨白着脸,额头上汗珠密布,一边赔不?是一边就?要告退。
这时候冯钰就?开口道:“春姨娘到底是服侍父亲的人,看她这模样也不?似做假拿乔,索性就?让大夫来过来瞧瞧。”
陆沅琪接着哼笑出声:“这春姨娘怎么不?会拿乔呢?前头还连着两?日让丫鬟出去采买脂粉呢,也不?知道是准备打扮成什么神仙模样……”
冯钰却并不?和她争辩,只是看着冯源。
冯钰如今在府里说话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冯源就?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从?前葛珠儿还在府里时,春杏在秦氏的授意之下,虽没成功近得冯源的身,却没少给葛珠儿添堵。
没想?到此时竟只有冯钰为自?己说话,春杏尴尬地满脸通红,对着冯钰连连道谢。
没多会儿,大夫便过来了,而春杏紧张又忐忑,整个人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很快,大夫就?为她把?过脉,躬身作揖道:“老夫人大喜,国公爷大喜,姨娘这是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话一出,无疑是在热油锅里倒了一瓢水,一众人等纷纷坐不?住了。
陆沅琪首先变了脸色,霎时连唇色都变得惨白。
秦氏和冯源则是喜笑颜开,秦氏更是笑道:“这丫头是我身边出去的,从?前看着就?是个有福相的,果然?能为咱家开枝散叶。”
说着她又亲亲热热地让春杏坐到他身边,和之前那?刻薄寡恩的模样判若两?人。
后头秦氏又问起大夫,“我也是过来人了,之前怀阿源他们姐弟三个的时候,可没有肚子疼过。她方才怎么疼得那?般厉害?可是胎像不?稳?”
老大夫就?解释道:“女子怀孕初期,各人的反应都不?尽相同?。不?止有肚子疼的,更甚还有孕初期见红的,让人误以为是来了信期而没有怀上的‘暗行经’……都是正常现象,只要后面注意一些,多加调养,便是无碍的。”
秦氏听的连连点头,当即让郑妈妈开了私库,拨出好些补品,都归进春杏的份例里。
陆沅琪的脸又白了三分,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定?好的补品里,不?少都是她孝敬秦氏的!
她暗自?恼恨,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放在桌旁的一只手紧紧握拳。
冯源是将近不?惑之间的人了,这会儿再得个孩子,那?绝对是老来的子了。
他也不?再和冯钰说话,只对着春杏嘘寒问暖,让她千万得看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冯钰唇边噙着一个淡笑,对这家子精彩纷呈的表现冷眼旁观。
翌日再进宫,冯钰自?然?把?这桩事说给顾野听。
姜婶子的那?生?子偏方,自?然?不?是什么道士给的,是老医仙制的。
那?药能维持两?个月,随后就?会被?身体代谢掉,假孕的症状也就?随即减退消失。
顾野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你?家祖母选人是这个!”
温顺善良的葛珠儿不?得秦氏喜欢,秦氏喜欢的陆沅琪骄纵任性,而那?春杏更是了不?得,明知道是乱人脉象的假孕药,说吃就?吃,不?带半点犹豫的。
冯钰也跟着无奈笑了笑,道:“我母亲还在府里时,那?春杏就?是个仗着小聪明、不?安分的,我母亲不?想?同?她一般见识而已。如今我那?厉害的继母成婚前就?和她结下了仇怨,她就?不?是会坐以待毙的。”
“那?位帮忙的婶子可安顿好了?”
冯钰又点头,“春杏自?然?不?能把?她留在府里,前几天就?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告老还乡。正好我就?把?姜婶子接了出来,如今和我娘他们在一道了。”
顾野和冯钰静观其变,只是没想?到那?药两?个月的药效还没过,冯家居然?很快就?闹了起来——
自?打春杏被?确诊有孕之后,在冯家的地位立刻水涨船高。
秦氏开了那?个给她送东西的头,冯源后来也寻摸了好些好东西给她,且在家时也几乎日日都去陪着春杏。
府里主子尚且如此,其他下人也是见风使舵,连大厨房里弄吃食,都是先给春杏做了,而后再给陆沅琪做。
陆沅琪就?不?是能受气的主儿,曲意逢迎冯源和秦氏,那?是因为这两?人身份本就?算高贵,但春杏这种丫头出身的,前头还让她成为京城笑话的姨娘,现在却爬到她头上去了。
想?来想?去,根节还是在春杏的肚子上。
她回了娘家一趟,求助于?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给她两?条路,一条呢,自?然?是等春杏顺利生?产,然?后把?她的孩子抱到陆沅琪自?己膝下抚养,另一条,自?然?就?是把?春杏的胎落了,陆家作为高门大户,陆老太爷在世时身边莺莺燕燕不?断,陆老夫人年?轻时没少给那?些姨娘通房落过胎,有的是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最是稳妥的,但那?孩子若生?下来,就?和陆家的其他庶子庶女一样,要扎眼一辈子。第二个办法虽然?干净利落,但容易落人把?柄。陆沅琪刚嫁入鲁国公府,在冯家又无什么自?己人,现在动手,十分不?明智。
所以陆老夫人更倾向于?前者?,就?还是让陆沅琪先忍着。
陆沅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鲁国公府,后脚春杏就?来给她请安了。
妾室给正室晨昏定?省,那?是高门大户通有的规矩,此前陆沅琪还十分享受春杏给她打扇端茶的,此时却觉得她是要耀武扬威。
既人来了,她就?让春杏在跟前立规矩。
后头刚到五月头,春杏在她屋子里晕倒了,再把?脉时,府里大夫就?说她流产了。
那?时候她才“怀孕”不?到两?月,所以并不?会有大量见红,只哭的肝肠寸断。
人在陆沅琪跟前出的事,秦氏和冯源自?然?把?这件事怪罪到陆沅琪头上。
陆沅琪百口莫辩,她是真的没做任何事,只是让春杏在自?己跟前立规矩,做点端茶倒水的小事而已。谁能想?到这也能让人小产?
秦氏和冯源把?她好一通数落,哭成泪人的春杏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道:“不?是太太的过错,就?是奴婢身子单薄,没有那?个福气而已!太太未经过生?产,许是不?知道怀孕初期容易滑胎……”
两?人一个死不?认错,一个莲言莲语,冯家登时闹得不?可开交。
后头兼还有陆家人上门为陆沅琪撑腰,一开始那?陆老夫人还挺客气,说陆沅琪就?不?是那?种坏心眼的,这次的事纯属意外。
但秦氏再不?是过去那?个亲家长、亲家短的亲热嘴脸,反正陆家的银钱的都已经到手了,陆家还逼着吐回去?
冯家子嗣单薄,第三代只冯钰一个,还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秦氏对春杏的孩子寄予厚望,就?指着家里再添丁,为冯贵妃助力呢。
当下秦氏就?说他们陆家教女无方,残害冯家子嗣!
陆老夫人好声好气地接着陪小心,但耐不?住秦氏那?张出了名利刀子似的嘴,各种难听的话接二连三不?断,最后连“商户就?是商户,上不?得台面”那?种话都出来了!
陆老夫人那?也不?是吃素的,做低伏小总有个底线,秦氏这话显然?是触到了她的雷区,当即冷了脸说:“结亲拿银钱的时候,秦家老夫人可不?手软,怎么如今倒是嫌弃起来了?若我们陆家不?是商户,哪里来的那?二三十万两?银子供你?驱使?”
秦氏看她还敢还嘴,自?然?骂的越发难听。
两?人你?老我往,不?遑多让,好一通唇枪舌战,骂战三百个回合,都未较出高下,最后还是因为这两?人都年?纪不?轻,力有不?逮,才暂时停战。
秦氏第二天就?没下来的床,听说那?陆老夫人境况也差不?多,陆沅琪都回娘家侍疾去了。
可惜的是冯陆两?家都极好面子,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虽然?撕破了脸皮,骂的厉害,却没把?这件事往外捅。
顾野这边也是因为冯钰在家里安插了人手,从?鲁国公府内部?得来的消息。
但冯钰如今还不?是世子,权利有限,他的人近不?得秦氏的身,也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知道事情的经过,像后头那?精彩纷呈的骂战三百回合里到底骂的是啥,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顾野回坤宁宫用膳的时候,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正元帝见了,便问道:“我们烈王这是又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顾野并不?瞒着,就?道:“是听阿钰说了一嘴他家里的事儿,有些糟心的家务事罢了。父皇要是愿意听,我就?说。”
听说是鲁国公府的事儿,正元帝下意识地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正照顾陆照吃饭——陆照现在有陆煦比着,吃饭不?用人喂了,但握不?住小筷子小勺子,经常把?自?己的衣裳吃的一片狼藉,就?还是得让人看顾着。
察觉到正元帝的视线,周皇后就?道:“陛下想?听就?听,看臣妾做什么?”
正元帝想?着以顾野的性子,多半也不?会说会让周皇后不?快的事儿,就?让他说来。
顾野就?说了冯家小妾在鲁国公夫人屋里小产,然?后秦氏和陆老夫人骂架的事儿。
周皇后一开始没怎么上心的,后头不?觉也认真听了起来,“那?鲁国公府的老夫人我是知道的,素日里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礼搅三分的厉害人物。这陆家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那?陆老夫人竟能和她平分秋色,想?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两?人性子这般相仿,怎么就?结成了亲家?结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天长日久地相处着,那?不?是等于?三五不?时都得闹上这么一场?”
顾野说可不?是嘛,又可惜道:“只可惜阿钰那?边的人不?知道她们骂了什么,能骂上那?么半天,直到两?位老人家耗得力有不?逮才休战,实在是让人很想?洗耳恭听,开开眼界!”
母子俩说说笑笑的,只当听过一桩家长里短的热闹事,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正元帝,把?这桩事听到耳朵里,还放在了心上。
能叫他放在心上的,自?然?不?是冯家的家务事本身,而是冯家的亲事是过了明路的,他早就?知道结亲的陆家是商户。
一个商户人家高攀国公府结亲,凭啥能那?般理?直气壮?
终归是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缘由在里头。
他便招人去问。
不?同?于?冯钰只能在家里安插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手,正元帝在冯家的眼线是从?前冯源的一个部?下,如今在鲁国公府当侍卫的。
秦氏和陆老夫人在屋里扯着嗓子对骂,一般人听不?到多少,耳聪目明的会武之人听到的可就?多了,两?人说的话被?眼线写成了几页纸,连夜递送到御前。
正元帝这才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陆家陪送了二三十万两?的嫁妆!
那?样一笔银钱,即便是对身为九五之尊的他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冯家已有了权,如今更有了钱,且从?前还带过兵,有着不?少同?僚旧部?,还不?是安分老实的!
这如何不?让他忌惮呢?
当晚他又让人去彻查冯家的银钱方面的消息。
没过两?日,正元帝就?知道了冯家在和陆家结亲后倒是没有置办什么产业,或者?招揽什么人手,只是开的那?家望天楼越发不?计成本罢了。
这稍微让他安心了一些,却又不?是全然?的放心,毕竟一个酒楼再亏钱,那?二三十万两?都不?可能只补了那?么一个空缺,便又让人再接着查。
查着查着,自?然?就?查到了永和宫头上。
冯贵妃这段时间出手十分阔绰,让人办差的赏钱动辄就?是百两?。
正元帝且不?知道那?是因为冯贵妃前头得罪了钱三思,所以钱三思故意在背后给她穿小鞋,逼得她在宫里当散财童子。
他便让人捉了永和宫的宫人稍微一拷问,就?得知近几个月来,冯贵妃光是打赏宫人,就?已经花费出去上万两?。
这就?很触正元帝的霉头了——这让宫人办差,给了几两?银子,那?固然?可以算是主子的打赏。但这动辄百两?,总共花销过万两?的举动,却已经脱出了打赏的范畴,而可以归于?行贿了。
一个鲁国公府在外就?让他睡不?安生?了,还有这么个在宫里大肆笼络宫人,若不?是陆煦还不?到四岁,正元帝又对冯源的为人还算了解,都要怀疑这家子准备谋反了!
但谋不?谋反先不?提,永和宫的宫人平时动不?动就?会受到冯贵妃的责打,竹筒倒豆子的什么都说,不?止说了这方面的事儿,还说冯贵妃如何教唆奶娘,让奶娘时时刻刻提醒陆煦要提防着顾野。
抓了一个又拉出个奶娘,正元帝再让人问那?奶娘,果然?和宫人说的都对的上,还复述了很多冯贵妃的原话。
早些时候,正元帝就?知道陆煦被?冯贵妃养的有些歪了,但想?着他年?纪小,肯定?能掰过来。就?让陆煦住到了撷芳殿,让他和顾野一起上课,同?吃同?住,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他是想?让这兄弟俩和睦相处。
可这冯贵妃,却还是这般妄图离间他们兄弟,蠢得令人发指!
终归这家子不?让人省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被?触及底线的正元帝是完全不?耐烦了。
冷静过后,想?着冯贵妃为自?己生?育了陆煦,看着孩子的面子,他也没降冯贵妃的位份,只下旨申斥冯贵妃铺张浪费,罚她闭宫思过,再把?那?些收受贿赂的宫人一并处理?,肃清宫闱。
至于?宫外的鲁国公府,正元帝则送了两?个性子最不?让人省心的美人过去,只说是听说冯源失了个孩子,冯钰如今又在宫里长住,冯源膝下空虚,送两?个美人去为冯家开枝散叶,也算是在惩治了冯贵妃后给鲁国公府一点赏赐,一个棒槌一个甜枣的,合情合理?。
至于?那?两?个不?省心的美人,会不?会搅的鲁国公府后宅越发混乱,会不?会让冯家和陆家从?亲家成为冤家,那?就?不?在正元帝的管辖范畴里了。
反正自?打这次之后,顾茵就?很少再从?顾野嘴里听到鲁国公府的消息了——冯贵妃失宠,出不?得宫,又递不?出消息,冯家忙着内务,自?然?很少再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事,总算是安分下来。
…………
五月中旬,徐厨子带着两?个小徒弟上京城来了。
而寒山镇的大本营,则是顾茵在考察了这么久后,从?现在酒楼两?位大厨里头的徒弟里,各选了一人。两?人在年?后就?出发去往寒山镇。
徐厨子带着他们熟悉了一段时间快餐店的运营模式,便能彻底脱开手来。
师徒分别?了大半年?,顾茵也十分挂念这唯一的徒弟和一对徒孙。
当天正好她也没什么事,武青意也休沐在家,两?人干脆一起去城外接人。
马车停在码头边上没多会儿,顾茵一眼就?在下船的人群里看到了十分显眼的徐厨子。
他和砧板、菜刀一人提着几个硕大的包袱。
下了船后,一胖两?瘦的三人被?人潮裹挟着往前走。
一路走到宽敞地带,三人脸上都浮现了茫然?的神色。
顾茵和武青意过去寻他们的时候,正听到徐厨子咋舌道:“乖乖,这就?是京城啊,别?的不?说,光这码头就?比咱们镇子上的大了好几倍!”
菜刀和砧板也有些被?唬住,闻言都是只点头不?吭声。
徐厨子又自?顾自?道:“也不?知道你?们师祖在京城的‘食为天’开的好不?好,和人打听的话能不?能打听到地方。”
京城这样的地界,饭馆酒楼那?自?然?多如牛毛。若只是生?意一般的,和人打听,那?自?然?是打听不?到。除非是和寒山镇的食为天一般,生?意好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闯出了名堂,自?然?就?能随便打听到。
砧板就?说:“师父别?瞎操心,师祖给您的信上不?是说一切都好吗?您难道是不?相信她老人家的本事?”
徐厨子伸出圆乎乎的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们师祖的本事毋庸置疑,但是你?看嘛,光码头上的摊子,码头旁的小店就?多如牛毛……你?师祖她老人家才来了京城多久啊!而且她老人家素来是报喜不?报忧,不?喜欢烦扰别?人的。我可同?你?们说好,万一京城这边的‘食为天’生?意没咱们想?的那?么好,你?俩可不?许表露出失望,没得让你?们师祖不?高兴!”
这话听得顾茵又无奈又好笑,开口道:“我这‘老人家’可不?就?在这里?”
徐厨子和两?个小徒弟连忙循声转头,惊喜地一起喊“师父”和“师祖”。
徐厨子比两?个小的更激动,那?眼泪说来就?来,刚喊完了人就?开始擦眼睛了,又说道:“师父好狠的心,当时说先来探探情况,安顿下来后就?让人来接我的班,这一分别?就?是大半年?……”
顾茵忙歉然?道:“实在对不?住,这边的生?意没我想?的简单,也是到了今年?,咱家的生?意才算是安顿好了。我也才有工夫抽掉人手去接你?的班。”
徐厨子理?解地点点头,又接着道:“可怜我这段时间,想?您想?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味……往后您可别?再丢下我们了。”
话是感动人的话,顾茵也确实因为师徒相聚而心绪激动,只是听着这话,再看徐厨子比之前分别?时还白胖红润了三分的大脸盘子,总觉得哪里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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