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冤家路窄,来的一对『妇』人赫正是王氏的大嫂赵氏和她的儿媳『妇』。
月前,赵氏和周氏这对妯娌合伙装穷的情景还近在前。
而前的赵氏身穿大红金枝线叶纹长褙,头戴一整套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头面,赫正是一富贵雍容的老太太,哪里有半分穷苦的模样呢?
赵氏看着顾茵问:“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大舅母啊!刚一瞧,您穿得这般富贵,我差点都没认出您。”顾茵并不避开,大大方方地福了福身,道:“冬里闲着想寻份活计。却不知道此间酒楼是大舅母家的。”
她说着就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没再往下接着说。
赵氏和她儿媳『妇』进来的候,顾茵就先说不做了。
显一开始就把她们认出来了。
如今这般说,自是故意在拿她前装穷扮的的事刺赵氏。
掌柜看出她们间的氛围略为奇怪,便立刻退到一边闭上了嘴。
偏那大厨没有力儿,上前殷勤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我是太太没出五服的侄,也姓赵,小娘按着辈分还得喊我一声‘表哥’。”
“您也说错了,我和舅舅、舅母可不是一家。”顾茵自顾自把棉袍套上,“你看我这穿着扮,像有那种富贵亲戚的人吗?”
大厨被揶了一下,转头看赵氏,这才发现赵氏的脸顿比锅底还黑。
赵氏的儿媳『妇』正想着让婆婆帮着运营自家儿进学的事,赵氏神『色』不虞,便立刻道:“这大雪天的,表弟妹还出来寻活计。看来和姑母的过得是真的不好。都是亲里亲戚的,你和姑母也没必要强撑着,到底是一家,我娘菩萨心肠,难道还能看着你们过得不好?这样吧,马上就是过,只要表弟妹方方正正给我娘磕头拜,我们就饶出两银给你们过好。没得让人说我们不照顾寒酸亲戚。”
顾茵已走到门口,听到“菩萨心肠”四字忍不住又笑了笑。
“表嫂说的是,我们的自不好和您家比。不过没办,我们这做人没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骨头也硬,膝盖是跪不下去的。不过终究还是要谢谢舅舅和舅母,最终还是把外祖在世留下的屋还给了我娘,不怕是如今这样的都过不上哩。”
后厨的人听了这么一耳朵,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这些老爷们儿常挤在后厨,工作枯燥乏味,来新人都要多看,更别说听到东家家族的八卦新闻了!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擎着听下文。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顾茵没再接着往下说,那儿媳『妇』也被赵氏拉住了。
王家大房婆媳口舌都不厉害,若是邹氏在的话,或许还有一战力,顾茵觉得没意思,又对掌柜到了一声谢,随后便自顾自走了。
对上酒楼厨门们好奇探究的目光,赵氏的儿媳『妇』臊得不成了,埋怨道:“娘是长辈,怎么不说道说道她?”
赵氏也气狠了,剜了儿媳『妇』一。
她能说啥?她刚来顾茵就自己说不干了,又不是厚着脸皮非要待在望月楼。且她态度也是落落大方地喊人,礼数半点没出错。更别提上次顾茵在王家老宅里,一人对上她和邹氏两都不落下风。
赵氏没有妯娌邹氏那口才,可不是只能任由她刺?
真要掰扯起来,顾茵仔细说道当王家意图克扣他们屋的事,那自家的面还要不要了?
这望月楼是当分家后,他们大房倾其所有建成的。初生意并不好,一直到花重金从州府挖来了现在的周掌柜才挽回了颓势,生意渐红火。
这周掌柜嫉恶如仇,『性』格刚正,就是为看不惯从前的东家的恶行,才愿意从州府大酒楼转到这镇上来。赵氏看不惯他许久了,兹着自家侄取而代。但现在还不到候,不能让周掌柜先对他们产生不满。
赵氏拉着儿媳『妇』灰溜溜地走了,后厨顿热闹起来。
“东家太太怎么看着这么心虚?不就是有门穷亲戚吗?老话还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唉,你小是不是傻,没听那小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嘛?好像是咱们东家对不住人家在先。”
赵大厨立刻反驳道:“你们满口胡吣!太太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明明是那小娘自己说不干了,又不是太太容不下人!”
众人知道大厨和赵氏沾亲带故,也不和他争辩,只挤眉弄地着暗号。
周掌柜不想参东家的家务事,他想的还是顾茵做的那锅粥。
他揭开锅盖,那隐隐约约的香味被扑面而来的浓郁甜香代替。
连顾着说八卦的厨们都停下了动作。
赵大厨还想接着编排顾茵,但闻到这香味也止住了话头。
“这小娘倒是真有分本事。”他讪讪地道。
周掌柜舀出一碗尝了,口的数种食材天的香味在舌尖绽开,层次分明,回味穷。光这一手绝活,莫说帮厨,这小娘便是当望月楼的白案大厨也使得!
…………
顾茵走出望月楼就发现外头雪下得格外大,天地间银装素裹,入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她还没想好下一站去哪里,便在廊檐下站住了脚。
半晌后到她撑起伞准备离开的候,周掌柜追了出来。
他递过一食盒,道:“天寒地冻,这是小娘刚刚煮好的腊八粥,带上一碗回去暖暖身。”
顾茵对周掌柜感官十分良好——店里的小二并没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知道她是来应征的也还是一样热情周到,周掌柜的管理能力可窥一斑。且后头她煮粥的候,旁人的目光都集在她身上,只有周掌柜自始至终都在看她的动作手势,而不是她这人。
她笑着接过,“那回头我把食盒洗干净给您送回来。”
“小娘什么候得空就什么候送来。”周掌柜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小娘手艺非凡,咱们镇上配的上小娘这手艺的酒楼不多,另外还有一处含香楼,小娘可以去试试。不过那家酒楼后厨关系略有些复杂,小娘自己小心一些。”
非亲非故的,周掌柜特地追出来提醒她,顾茵承了他这份情,轻声道:“谢您的好意。我也想提醒您一句,这望月楼……算了,总还是谢谢您。”
顾茵做饭的候看着专心致志,目不转睛,但其实那些步骤都烂熟于胸,她耳听六路的,已发现这望月楼的后厨俨分成了两派系。一自以周掌柜为首,另一则是那殷勤谄媚的赵大厨。
要说那赵大厨不是赵氏特地安『插』进来的人,那傻也不信。
不论什么代的职场,派系斗争都很让人头疼,更别说对方还是裙带关系上位的,一处理不好,周掌柜就站在了老板的对立面。周掌柜和她一样,都是专心厨艺的人,想也知道他和那些一味想着弄权、阿谀奉承的人对上占不到上峰。
但是她一外来人进了后厨还不到一辰,就看出了这些。周掌柜哪里会不知道呢?
所以顾茵只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什么。
周掌柜自也知道这,前也为没少为这件事烦心。
但是当他从州府出来简单,但得罪了那边大酒楼的东家,想再回到那样的大地方就难了。
而在寒山镇上,就只有望月楼这一家算是能达到他挑选岗位的标准。像他和顾茵说的那家含香楼,规格比望月楼小不说,那后厨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他也是没有办,所以只能留在这里。
顾茵看出他神『色』间一闪而过的落寞,心念一动,若是她有机会自己开酒楼,那必要招人手,前这掌柜那不是现成的人选?又能下厨,又能管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
不过这也是顾茵的预想,现在她只有小摊,连小店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候能开起像望月楼这样规模的大酒楼了。
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问了掌柜的姓氏,又寒暄了两句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周掌柜目送顾茵远去,心头也是一阵叹息。
他折回去的候,就看到不少客人在听腊八粥的事。
毕竟腊八也是重要的节,亲朋好友走动的候都会送上一份腊八粥聊表心意,下客人们都闻到了那浓郁的香味,少不得听一下望江楼是不是出了新业务。
周掌柜正要让人回绝这些订单,却看赵厨已让人端着好些腊八粥出了来,分给大家品尝。
大家吃过后都竖大拇指,订单一激增。
周掌柜不好在人前下赵厨的脸面,客人们散了才把他拉到一边,“你刚送出来的是那小娘熬的粥?”
赵厨正为帮酒楼揽下那么些生意而沾沾自己,闻言笑道:“可不就是。那小娘煮的少了些,不我们今天还能再多订一些出去!”
“那小娘并不在我们此处上工,你怎么敢……”
赵厨不耐地摆手道:“掌柜的恁地这般多担忧,不就是区区一碗腊八粥,难道就非得是那小娘亲手做的不行?再说方才她那手我都看过一遍了,到候就看我的!”
有句话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还有句话叫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
两句老话的后半段说的就是找厨这样的人。
周掌柜还要再说,赵厨已不耐烦了,“刚东家太太还在,她点了头我才这么做的。您老要是有二话,直接和东家太太说!”
说完赵厨大摇大摆走了,周掌柜面『色』铁青。
后头到了腊八那,下了订单的客人们早早地就来领粥。
赵大厨早早地煮好了一锅粥,包好了让客人带走。
客人们高高兴兴地把粥带回去,还和亲朋好友吹嘘是这是望月楼花了重金买来的,滋味不是一般腊八粥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是当旁人尝过这腊八粥,都不免觉得夸大其实,不就是一碗普通的粥?还重金买的,可真会吹!
一些家族里亲里亲戚不和睦的,当即就讽刺出了声。
买粥的人一尝,这粥的味道确实一般!
当若没有珠玉在前,这粥也算能喝得下去,可是已尝过了前头那粥,那落差可就让人难以忽视了!
能去望月楼这样的地方订粥的,都是家里有些闲钱且会吃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气?
他们倒是没想到煮粥的人换了,只当是节上头,望月楼订单激增,所以就做得不尽心。
周掌柜早就预感到要出事,而到了这会那赵厨已闻风躲了,他身为掌柜只得出来顶缸,仔细赔了不是,退了银钱不说,还得另外给出一些赔偿。
为这,望月楼节未到,就先赔付了一大笔银钱,还险些坏了营多的招牌。
后头大房的真正掌权人王大富来查账,狠狠责骂了周掌柜一顿。
当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