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最终也没能说服周洪离开佣兵营,只得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
以他帝国太子的身份,相信这么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周洪便不再担心此事,他和赵钰虽然才认识几天,却对他的品行有所了解,这人虽位尊权重,却是个胸无城府,真性情的人,看他几次三番地帮助自己,应该是个靠得住的人。
眼看快到早餐时间了,周洪起身到井边打了盆水胡乱冲洗了下,刚想早点去抢两个馒头,教官却过来一把拎住他道:“赶紧穿上衣服,门口有贵客要见你。”
周洪愕然,心想:“什么贵客?难道赵钰又来了?”
待穿上衣服来到大门口,远远瞧见一个窈窕背影立在铁门边,一身红衣如火,两条漆黑辫子,手中还提着一条马鞭。
“您要的人带来了。”教官恭敬对那女人弯了下腰。
那女人闻言转过身来,秀眉微颦,扫了周洪一眼,脸上却变了颜色,惊诧道:“他就是周洪?”
周洪仔细一瞧,这女子年轻得很,不超过二十岁,看身段应该是个美女,但脸上用一块洁白的面纱遮着,瞧不见面容。
这女人是谁?
她找我做什么?
周洪疑惑不已的时候,对面的雷紫烟却比他更为惊讶,差点就把他当成了最近刚冒出来的那个义兄林童,待瞧仔细了才发觉并不是,两人在形貌上还是有些差别,这人要比府里那个林童更瘦更黑。
就在周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时,雷紫烟恢复了正常,蹙眉道:“你们都走开,我有话问他。”
这话是对那些守卫说的。
守卫们喏喏走开,雷紫烟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周洪道:“跟我来!”
说着领周洪到墙角僻静处,劈头就问:“你和赵钰是什么关系?”
周洪摸不清这女子的路数,反问道:“你又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见周洪不答反问,雷紫烟气道:“是我在问你,你只须老实回答便是。”
周洪正色道:“我知道是你在问我,但总得知道谁在问我,一般陌生女人的搭讪,我是不会搭理的。”
“你……”雷紫烟气得要死,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偏偏对方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忍了忍,又冷声道:“你要知道我身份,就不会在这儿跟我耍贫嘴了。”
周洪有些受不了这女人说话的口气,淡淡问:
“你是什么身份?”
“我……”雷紫烟欲言又止。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所以还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为好。”
女人既不肯表明身份,周洪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们是朋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雷紫烟有些怀疑地在周洪身上扫了两眼,“你可知赵钰是什么人!”
周洪点头:“当然知道!”
雷紫烟哂道:“那你还敢自称是他朋友?”
“你是想说……我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朋友?”周洪叹道:“你这就有些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了……我就不管你是他什么人,又为什么莫名其妙跑来质问我,我,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简单!好了,你的问题我问答完了,可以走了吗?”
说完,也不等那女人开口,掉头就走。
他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等雷紫烟消化完,反应过来,周洪早走远了。
“混蛋!一个小小佣兵也敢教训我,你给我等着!”雷紫烟跺了下脚,将刚才带周洪过来的教官叫到面前,吩咐一阵,愤愤离去。
周洪去到伙房,早餐时间已过,馒头早被别人拿光,只剩下些稀到能照清人影的清粥,周洪叹了口气,舀了些勉强填了填肚子。
从伙房出来,正寻思着那女子是什么人,却被刚才那名教官逮住,拉到僻静处,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鞭子,只抽得周洪皮开肉绽,末了,那教官狞声骂道:“以后有人问话,态度要好一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算什么东西!只是个低贱的佣兵,居然敢惹上面的人不高兴?”
周洪摸了摸手臂上的鞭痕,冷笑不已:“是那女人指使的吧?敢不敢告诉我她是谁?”
那教官又抽了他一
鞭才道:“甭管是谁,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要是不吸取教训,以后有你的罪受。”
周洪摸了摸手臂上新添的鞭痕,斜睨了他一眼,默默走开,吴涛那些别出心裁的酷刑他都受下来了,一顿鞭子就想吓倒他?周洪颇为不屑,不过这顿鞭子也不能白挨,这女人的身份他会想办法查清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二日,佣兵营内突然像过节一样,不光休息半天,还全体加餐,每人每顿多了个鸡腿,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今日是城主千金与银月帝国太子赵钰的订亲之日,全城同庆,所以才有此福利。
周洪吃着鸡腿,心里却在想,赵钰说过订亲之后便会返回京城,看来就这两天了,赵钰一走,以后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得低调一点,不能再惹出什么祸端。
到了第三天早上,太子赵钰突然出现在佣兵营,这次他独自前来,原来几个手下正在帮他收拾行装,今日午时,他便要启程回京了,特来辞行。
“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周兄,你就没有什么话与我说么?”赵钰一副幽怨的口气望着周洪。
“殿下是一国储君,望好自保重身体!”周洪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也罢!”赵钰叹气道:“我知你是堂堂男儿,不惯做小儿女状,我也不强求你了。”
周洪抱拳,“殿下乃是治国平天下之人,不能花太多心思到闲事上,还请专心学习治国之道。殿下以朋友之谊待我,他日我学有所成,或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钰盯着周洪眼睛,良久道:“你我算是朋友吗?”
周洪正色道:“当然!殿下助我多矣!我一向是将殿下当做朋友的。”
“那好!你老实告诉我,那黑石岛林童与你是何关系?我都要走了,你不会还想瞒我吧?”
周洪不料赵钰突然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下,坦然道:“殿下既然好奇这个,那我就如实以告,不过此事太过曲折,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
于是将自己在海上漂流,遇鼋龙沉船,受真正的林童所托,又卷入成氏族人与吴涛之间的恩怨之事一一道出,最后把自己如何被吴涛所擒,吴涛又是如何冒名顶替之事详细说出,只听得赵钰啧啧称奇。
“这么说,现在雷凌府里的林童是假冒的,真实身份是林觉远的私生子,名叫吴涛是吗?”赵钰总结道。
“没错!”
“吴涛和你还有解不开的仇怨,你还是城里唯一知道其底细的人,对否?”
“正是如此!”
赵钰猛然变色:“那你还敢留在这里?就不怕那吴涛杀人灭口?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不行!”周洪断然拒绝,又将自己为什么要当佣兵的理由说了一遍,赵钰知道他脾气执拗,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兀自摇头不已。
“你这人可真是一根筋,算了!我已跟蒙闯打好招呼,明日的‘除秽’仪式他会放你一马的。”
周洪知道所谓的“除秽”仪式便是清除记忆。而这个蒙闯,好像就是请来“除秽”的道法师。
“那就谢谢赵兄了!”周洪真心感谢道,忽想起那蒙面女子,忍不住将昨日之事道出。
“哦!会有这等事?你可知那女子身份?”赵钰颇为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蒙着面,事后我也打听过,那些守卫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其来历,想必是那女子叮嘱过。”周洪道。
“这倒是奇了,我并未向任何女子提起过周兄,怎会有人来调查你我的关系?”赵钰百思不解。
“行了!你我之间,并无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管他是谁调查。”周洪慨然道。
赵钰抬头瞪了周洪一眼,“你倒是坦然!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我会的,谢谢关心!”
“你真的不是林童?”赵钰还是有些怀疑,走之前又忍不住问道,“如果是的话,我定会替你在城主面前讨回公道。”
“真的不是!我只是和他长得相像而已,这种事没必要瞒你,我要真是林童,早就去找雷城主诉冤去了。”
“那好吧!吴涛的身份,我会想办法与雷凌说明,不过看他宠信那人的样子,如果没有证据,我说的话,他也未必肯信。”赵钰想了想道。
“事在人为吧!此事想查清不难,只要
派人去葫芦岛调查他那些手下,真相自见分晓,就怕这厮早就将那些手下遣散了,那一时还真难找到证据证明他不是林童。”周洪沉思道。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别人分辨不出来,那林童在黑石岛上的亲人总能认得出来,这个吴涛也不能一直冒充下去,总有一天会露馅。”赵钰劝道。
周洪一叹:“就怕在被揭穿之前,那厮就已当上了岛主,那时他大权在握,就算戳穿他,也动不了他了。”
赵钰点头道:“也对!不过我现在没时间去查他,等我忙完亲事,定要让他露出狐狸尾巴来。在此之前,你尽量韬光养晦,别让他发现你在这里,此人工于心计,联姻不成便认雷凌为义父,现在已取得雷凌信任,想置你于死地还是很容易的。”
周洪点头:“这个我知道!他也绝想不到我藏在这里,不用担心。”
两人又聊了一阵,赵钰才依依惜别,搞得周洪心里也有些伤感。
赵钰回到城主府,见雷凌与那冒名顶替的吴涛对弈正酣,忍不住道:“侯爷真是好兴致,等下小王便要回京了,有些话要与侯爷单独谈谈。”
吴涛当即站起,躬身道:“那童儿就不妨碍殿下与义父谈话,先告退了。”说完,转身离去。
雷凌将赵钰领到书房,关了门道:“殿下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赵钰想了想措辞,沉声道:“小王得到消息,说这林童林二公子的身份有些问题,望侯爷明查。”
雷凌颇意外,豹眼一睁:“有何问题?”
“听说真正的林二公子已与其父一起遇难,此人乃冒名顶替而来。”
雷凌想了想,颇有些不以为然,“童儿以前曾随其父见过我几面,他的容貌我还有些印象,再说还有其父手书的拜帖,冒名顶替之言,怕是有人在造谣生事吧?”
赵钰见雷凌无动于衷,就知多说无益。
这事他是替周洪考虑,这雷凌既听不进去,他说多了反而惹人生疑,说不定还得将周洪牵连进来,到时除恶不成,反将周洪置于险地。
想透这点,赵钰便不再多说,告辞收拾行装去了。
赵钰前脚刚出厅门,雷紫烟便走了进来,瞟了门外的赵钰背影一眼,略带幽怨地说道:“父王,这赵钰对女儿甚是冷淡,不知何故?”
雷凌叹息一声道:“紫烟!有些事我本不该说,但你迟早会知道的,此事关系到你终身幸福,所以我还是先告诉比较好,让你自己来选择……”
雷紫烟见父亲表情凝重,心下忐忑,问:“到底是什么事?”
雷凌慎重措辞,想了想才道:“这位太子殿下似有断袖之癖,你可知晓?”
“什么是断袖之癖?”雷紫烟不明所以。
雷凌有些为难,一张脸微微涨红,勉强解释道:“就是好男色,不好女色。”
雷紫烟一张脸瞬间变为惨白,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雷凌劝解道:“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世上什么奇怪的人都有,我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的人,你若嫁给他,恐怕一辈子也难讨他欢心……”
“父王是如何得知的……这说不定是心怀叵测之人,欲坏我好事,放出的流言吧?”雷紫烟一时难接受,辩解道。
雷凌知道此事对女儿打击甚大,但依然摇了摇头:“不是流言,这凤凰城是咱家的地盘,赵钰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为父的耳目?他每日出入风月场所,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为父都一清二楚……包括那晚他去佣兵营见了谁,为父都已经调查过了。”
雷紫烟负气跺脚道:“那父王还任他胡来?也不替女儿主持公道。”
雷凌头疼道:“你想为父怎么替你主持公道?打他一顿还是骂他一顿……又或者干脆解除婚约?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么?”
“我……”雷紫烟嗫喏难答。
雷凌放缓语气道:“紫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桩婚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凤凰地的兴衰成败,皇后之位,何等尊崇?以前云凤在的时候,你经常埋怨自己没有此等福分,现在机会来了,你确定要轻易放弃?”
雷紫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对皇后之位觊觎良久,但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有那种癖好的男人,一辈子忍受寂寞空闺,又实有些接受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