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马鞍做好了。您今天要去试一试么?”陈利讨好地说。
可见不止素姑觉得陈利昨天来门上取走马鞍是得罪了谢青鹤,陈利回去冷静了一晚上,也为昨天的冲动非常后悔。再是“小”郎君,那也是主人。硬生生地教训了主人一顿,还把主人的东西qiáng行取走,岂不是让主人非常没有面子?
所以,陈利才会诚惶诚恐地跑来讨好,希望小郎君年纪小,记性不好,说不得就忘了。
“自然要去。”谢青鹤一直不肯让下人抱着,为了安抚陈利只得破例,“利叔,你背我去。”
陈利兴高采烈地背过身:“哎!小郎君,慢着点来。”
谢青鹤趴他身上挂着,感觉到陈利兴奋的呼吸,他有点无奈。装小孩真的是累。
到了马场之后,陈利新做的马鞍已经装在了谢青鹤常骑的马背上,两对马镫一高一低,悬于马匹两侧。谢青鹤走近之后,一只手攀住垂在马腹下的马镫,陈利还没反应过来,谢青鹤已经借力翻身,轻盈地跃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骑小马。”
陈利过了片刻脸色才有点发白,小心翼翼地将谢青鹤上下看了两遍,迟疑地答应:“那就……小郎君,这事仆还是得写信问一问郎主。您以后也不能自己上去啊,让仆在旁边护着才好。”
万一没操作好,翻到一半掉下来,再惊了马倒踩一蹄子……陈利简直不敢想。
“利叔,马场跑腻了,今天出去跑两圈?”趁着陈利有心讨好,谢青鹤提了要求。
谢青鹤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要找机会取看看小师弟。
他其实不确定小师弟来了没有。
对于外界的小胖妞来说,他们出入入魔世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一瞬间就包含了谢青鹤以陈丛皮囊活着的一生。上官时宜与伏传究竟会流落在哪个时候,谢青鹤没有搞清楚如何控制,小胖妞也很茫然。现在陈起还是陈起,不是上官时宜。陈隽也很可能只是陈隽,不是伏传。
反正,就是去碰碰运气。
陈利对去城里跑马的事不怎么抗拒,他带小郎君去过兵营,也曾经在城中路过。
至于说,小郎君要去城里跑马,陈利也不担心会踩着人。在他心中,城里赤脚来往的都是贱民,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谁不坐车出行?在街上乱晃的贱民,踩死就踩死了,赔些铜钱罢了。
在出门的时候,陈利还叮嘱谢青鹤:“小郎君若是驾马踩着路上的摊档贱人,千万不要惊慌,把稳马鞍缰绳,不要猛夹马腹。您若不慌,马就不慌。您若惊慌,马也会害怕,那就危险了。”
这年月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因迷信鬼神之说,大多数人都相信还有死后的世界,对性命也实在不怎么顾惜。不止底层百姓的性命不值钱,出身贵族的世家公子、文人义士也动不动引刀一快。
吃饭的时候主君只看别人,没有看我,我受rǔ了,我要当众自杀!
我忘记了跟友人的约定,友人表示对我很失望,我很羞愧,我也要自杀!
……动不动就自杀,反正就是要自杀!
轻生这种情绪会传染,轻视自己的性命,自然会轻视他人的性命。当所有人都觉得性命无所谓,自杀无所谓,死无所谓的时候,自然会轻描淡写地去夺走其他人的性命,不屑一顾。
仙道贵生。
谢青鹤对这种风气非常难受,然而,他无法去改变一个时代的风貌。
相州是陈家的大本营,陈家在此苦心经营近百年,城中却没有太繁华的模样。这些年秦廷衰落、诸侯并举,连年打仗,打仗就要征兵征粮,留给百姓的物资不可能太多,陈敷掌权时,相州打劫了几次商队,打劫一时慡,做生意就火葬场了,没有大商人再敢往陈家的地面上跑。
谢青鹤并未长街纵马,他人小力弱,遇见意外根本控不住马,踢伤路边谋生苟活的百姓就坏了。
陈利见他在路上东张西望,以为他迷恋城市“繁华”,便带他去专门市货的市场玩耍。
谢青鹤跟着他去市场逛了一圈,卖的都是本地的玩意儿,且非常粗糙。民间jiāo易主要还是改善衣食的以物易物,连钱帛都用得很少,高门大户都会养着自用的匠人负责衣食住行,很少出来采买——多半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譬如谢青鹤在陈起处见过的漆碗铜盏,民间根本就做不出来。
让谢青鹤很意外的是,如此贫瘠的时代,居然也有卖肉的娼寮,赌博的摊子。
在市场转了一圈,谢青鹤就要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在长街上骑马溜达,谢青鹤回头一看,背后二十个骑兵,四十个步兵跟着。
——他如今是陈起独生的儿子,确实得这么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