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琳之死没有史料记载啊,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这就不大好说了。”伏传给谢青鹤的回答从不含糊其辞,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不会随意推断。
苏梧友肿起的断腿纾解了许多,谢青鹤又用擀面杖在他周身敲了一遍,理顺了气脉。
“此事你怎么想呢?”谢青鹤问。
河阳党人在伏传的心目中,那就是大大的jian人。
这波人在斗垮了阉党之后,为了剪除阉党的爪牙,故意在皇帝跟前进馋,诬指粱安侯对阉党忠心耿耿,必会谋反弑君。新帝登基为了清除阉党遗患,几次下诏,召回正在驻守乌chūn的粱安侯。
乌chūn战败之后,粱安侯一脉被血洗,也正是那时候骑马人南下,势如破竹。
负责与骑马人议和,搜刮三万适龄妇人给骑马人的,也正是河阳党人。
——就是伏传最想收拾的那一波人。
伏传摇头道:“河阳社那帮人自然是卖国求利,阉党也不是什么好人。后赵朝廷之上,但凡有一派好人,也不至于国祚将尽。我是厌恨河阳社,也不至于要与阉党同流合污。”
“你有什么打算,正经也没跟师哥说过?”谢青鹤问道。
河阳党人搜刮妇人献与群蛮,没过多久,内忧外患之下,后赵灭亡。河阳党人自然逃不过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皇帝昏庸导致jian臣当道,前朝皇帝气数尽了,后朝皇帝立国才有合法性。
这也变相说明,在后赵灭亡之前,河阳党人的势力是极大的。
伏传想要去“会一会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自然要有相应的实力。
若是仗着修为jīng神,一路暗杀明砍,那也不叫“会一会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而是“会一会卧室里、暗巷里、密室里……的衮衮诸公”了。
以谢青鹤想来,攀上粱安侯府这一条线收益是极大的。
一来粱安侯有兵权在手,二来全家战死边塞,也算是满门忠烈,纵然小节有失,也算大节不亏。而且,弘安帝驾崩之前,阉党都稳如泰山。如今算来,起码还有二十年时间去收拾河阳党人。
伏传不想与阉党勾结,那是要走什么路线?
科举入朝?武举参军?南下从贼?……后宫妖妃??应该不会去后宫……吧?
“我是女儿身,入朝参军是不必多想了。南边的贼祸也逃不过烧杀抢掠、鱼肉百姓。我的想法,是想去眉山南看看。”伏传给了个耳目一新的答案。
“眉山南?”谢青鹤也是服气的。
一直以来,谢青鹤都把骑马人视为蛮族入侵者,必要除之而后快的中原大敌。
伏传的经历与他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就有了差别。
伏传在苗疆待过几年,深知苗疆少民的痛苦。野心勃勃觊觎中原花花世界的寨子自然是有,且还有不少,可说到底,谁又不想丰衣足食呢?苗民想要外侵中原,周皇帝遣死间入苗疆频生祸乱,皆是为了自身族群的利益考虑。
骑马人于后赵百姓而言是群蛮诸夷,对来自后世的伏传就不是了。
后赵灭亡之后,骑马人南下一度入主中原,很快就被东边的颜太祖打得国破家亡,族群四散中原,纷纷改了中原姓氏,彻底融入了中原文化。比如伏传的好友西门宇清,他祖上就有骑马人血统,据说还曾官居二品。
伏传连忙解释说:“我是去眉山南寻水草丰美之地牧马养兵,不是去帮骑马人入侵中原!”
谢青鹤看着躺在chuáng上肿大断腿的苏梧友,再看看营养不良、长得不高的伏传。
……明明是个乡下种田的条件,怎么就突然拿到了争霸天下的剧本?
“不过,大师兄,你我如今年纪都还小,许多事都不方便做。我如今想了想,虽不能与阉党同流合污,可粱安侯府也未必与阉党就是一条心,恰好这两年你我也做不了什么事,不如去粱安侯府做客见识见识,也是个了解天下大势的渠道。”伏传很快就调整出最好的方案。
“若是不出意外,粱安侯府还是要去守乌chūn塞的。知己知彼挺好,对吧?”谢青鹤道。
“若是值得相jiāo,何必苦战?”伏传也不否认,转口又说,“再者说,若粱安侯人品贵重,咱们扶他上马,送个皇帝宝座又有何难?”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半点不沾烟火气。
对寒江剑派的内门弟子而言,当皇帝从来就不是目的,而是完成心胸抱负的手段。
谢青鹤倒也不觉得粱安侯全家战死乌chūn,就一定会是个大忠臣、大好人。史料记载他与阉党联手,大肆构陷杀害河阳党人,一旦陷入党争,必然会有无辜,粱安侯手上不可能gān净。
但,就如伏传所说,反正这几年都做不了什么正事,不如去粱安侯府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