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基之后,对太后母族并不亲近,甚至纵容齐莺欺rǔ过南宫宏德宠妾所生的幼子。南宫家在朝中得不到尊重,自然也无法从中获取收益。这种情况下,作为家有万亩良田的大世家,南宫家也得考虑考虑,自家会不会成为继河阳党人之后,下一个被扩隐的肥羊?
要说起兵造反,南宫宏德也没有这份主动上进的心气。
但是,如果粱安侯府先一步造反,那就是王失其鹿、天下共逐了。
阆绘一脚把侄儿踹下墙头,马上就有士兵闻声围了上来。
“请通禀南宫将军,南和旧友求见。”阆绘风度翩翩地说。
作为南宫宏德的同窗好友,阆绘此行,正是来与南宫宏德商讨结盟之事。
粱安侯已经带兵进皇城了,这一份底线突破之后,也没什么人关心皇帝的死活。
大概其是没救了?
粱安侯总不会留着皇帝,随时等着天下勤王吧?
在京的河阳党人与粱安侯府结下了深仇,就算河阳党人主动示好,说我不记恨你,那仇都算在阉党和皇帝头上,手握jīng兵与生杀大权的粱安侯肯相信么?
所以,阆绘等人必然要寻找退路。
身为皇帝母族的南宫家处境也很不妙。就算南宫宏德故意不带兵去勤王,任凭粱安侯府进皇城厮杀,粱安侯府就能相信南宫家与自己可以相安无事么?南宫宏德手里有兵,有为皇帝复仇的大义名分,粱安侯府不把南宫宏德整治清楚了,京城中谁都别想安稳。
所以,阆绘在得到粱安侯杀进皇城的消息之后,掉头拍马直奔城郊huáng衣军营盘。
※
伏传认为,前事曝光之后,粱安侯会派人来清理门户,拿韩琳的人头向阉党和皇帝jiāo差。
这时候他只要在旁边轻轻推一把,粱安侯府自然分裂。一旦韩琳叛家自立,必然要寻求立足的地盘,顺便就能解决历史上荼毒困扰南面二十多年的贼乱。
谢青鹤说,最坏的朝廷,也好过最有治的乱世,这句话在闹贼的南郡就是明证。
叛贼在拿刀举事之前,是被bī得走投无路的可怜百姓,一旦拿起屠刀烧县衙抢富户之后,凶性就会复苏,从羊变láng只在瞬息之间。训练有素的朝廷兵卒知道军规军法,朝廷的将领也会害怕朝野议论、御史弹劾,并不敢肆无忌惮地作乱,无法无天的逆贼可不管什么军规律法,只知道烧杀抢掠。
大地主通常蓄养私兵,并不好惹。散落在乡野的平民百姓就好抢多了。在杀戮抢夺时,这群悍匪并不会想起自己也曾经是穷苦百姓,对自己的加害对象手下留情,反而会凭着自己丰富的生活经验,可劲儿挑选软柿子捏。
又因落草从贼朝不保夕,许多叛军兵卒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朝廷大军剿灭,没有未来的人毫无底线可言,每天都在吃断头饭,每天都在活最后一天,每天都尽情宣泄恶念,赚个死也不亏。
伏传认为,他的决定是一石二鸟。
一来断绝了河阳党人对粟河、万象两郡的控制,二来也可消弭贼祸,拯救南郡百姓于兵灾。
唯一不厚道的一点,就是bī得韩琳不得不与家族决裂。
然而。
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皇权的地位,也低估了粱安侯的杀伐决断。
韩琳在万象郡没有等到来自粱安侯府的赐死或是刺杀,先等到了皇帝驾崩,幼弟登基,亲爹粱安侯韩漱石被加封为太师,领大将军实职,直接开了大将军府?!
“世子,张里率部冲营!”底下快马来报。
韩琳即刻率兵回援。
领头冲营的确实是被他撵进大山的贼首张里,然而,跟着张里来冲营的兵卒个个手持长兵,身披软甲,哪里是只会提着锄头胡乱冲撞的农民?
——这是世家在背后发力了。
从一开始,南郡的贼乱,就与世家故意官bī民反脱不开关系。
仓促应对之下,韩琳吃了大亏,险些被冲破阵营。得亏大郎守得紧,陷落在战阵中的韩琳才不曾被阆家蓄养的死士掳走。被派往邻乡的小股骑兵回援,方才扎住了阵脚,勉qiáng打退了“叛军”。
“都是阆家的私兵。”韩琳左臂中箭,鲜血哗哗地流。
大郎默不吭声地给他止血上药,缠好伤处。
“你师父是不是早就料到有此一日了?”韩琳看着大郎就想起伏传,想起京城中发生的一切,气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疼。
粱安侯确实不会拿他的脑袋去向阉党和皇帝jiāo差,因为,阉党和皇帝都已经没了!
可他的处境就安全了吗?
完全没有!
粱安侯绝不会忘记他的背叛,一旦有机会,或是用不上他了,粱安侯绝对会摘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