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前,见束寒云坐在车辕上不动,守门的龙鳞卫愣了片刻,马上大开中门,拆去门槛。
——上一回乘车马踏入龙鳞卫大门的贵人,还是九年之前,御驾亲至!
除此之外,便是护国法师来了,萧丞相来了,李大将军来了……都得侧门步入。这马车里究竟坐着什么样的贵人,竟在龙鳞卫衙门有这么大的体面?
马车一路行至中堂,束寒云停车驻马,掀起车帘子:“师……叔。”
谢青鹤慢慢踱步走进中堂,看着悬挂在堂前的两幅字,一曰天地,二曰不惑。天地是心中所敬,不惑是心中所念?他是不是也很后悔,也很痛苦?谢青鹤有些心酸。
驴蛋和韦秦也跟着下了车,站在守卫森严的龙鳞卫衙门中堂,隐带煞气的气氛使他们不敢声张。
谢青鹤进了中堂看字,束寒云也跟了进去。
让伏传觉得很惊讶的是,师叔就那么随随便便站着,在他印象中对师父都不太敬畏的二师兄,居然对师叔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忌惮,他跟着师叔进去,也不催促吭声,就静静跪在堂中等候。
这可是二师兄啊?居然这么害怕师叔的么?
转念又想。师叔身手那么厉害,待人也宽和温柔,我也对他很是敬爱。
若是由敬生畏,也说得过去?
不对。二师兄肯定gān坏事了。师叔那么好说话,又会体贴人,若不是二师兄gān了坏事,绝不会这么害怕他!……二师兄不会就是给师叔下幻毒的坏蛋吧?!
伏传被自己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吃到了好大一个瓜,伏传闷不吭声缩在门口,等着师叔训话。
谢青鹤才看了一眼字,束寒云就在堂前跪下了。他看着束寒云始终低眉顺目的姿态,忍住这声叹息,说:“叫小师弟在这里喝口茶。你跟我另择幽室,静静地说话吧。”
束寒云低头答应:“是。”
伏传满心困惑,哪晓得师叔不叫旁听,顿时着急了:“师叔……”
束寒云声音轻柔:“我这里有小师弟爱喝的白茶煎梨,还请小师弟稍坐一会儿。”
伏传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另一位主角是二师兄!打小建立起来的权威非常管用,伏传也知道自己不能对二师兄撒娇……二师兄,不是师叔。在二师兄面前,他得保持自己掌门弟子的雅量风度。
“是。师兄请便。”伏传按捺住好奇心,看着师叔跟二师兄一前一后离去。
到底怎么回事呢?师叔不是在二师兄失踪以前很多年就离开师门,云游天下去了么?他跟二师兄能有什么恩怨纠葛?难道是二师兄拐骗了他心爱之人的女儿?……有女儿吗?
第56章
中堂附近就有别室厢房,束寒云一概不用,将谢青鹤请到了后院密谈的花厅。
十一年前,二人近乎决裂,怎么也不能算是毫无芥蒂。
此次重逢,束寒云却似忘记了前事,和往常一样跟在谢青鹤身边。进了花厅之后,他想请谢青鹤坐在榻上,谢青鹤不曾听他邀请,挑了一张单独的椅子坐下。最近的椅子隔着一张茶桌。
束寒云便不去坐隔壁的椅子,就这么挨在谢青鹤身边站住:“师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你请坐吧。”谢青鹤说。
往日谢青鹤对他宽和温柔,却不会这么客气,日常对话哪里就用得上一个“请”字?
束寒云挨着他的膝盖蹲了下来,握着他没上夹板、完好无损的左手,低头说:“这么长时间不曾见面,师哥就从来不想我么?”
说话时隐动的喉结,微撇的唇角,结实挺拔的胸膛,腰臀间完美的弧线。
他想要给谢青鹤看的一切,全都落在了谢青鹤眼里。连握着谢青鹤的手,也在悄无声息地挠着谢青鹤的掌心。
谢青鹤缓缓握掌,按住了他不老实的指尖,再将手抽了出来。
束寒云失了手,还挨在谢青鹤腿侧。
“我想坐着说话。还请你体谅。”谢青鹤提醒。
若是束寒云不肯体谅,还要这么挨着他紧紧不放,他就只能站起来了。
束寒云神色晦涩,识趣地站起身来,往旁边靠了一步。只是仍旧不肯落座,而是站在谢青鹤跟前,轻声说:“我知道师哥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使师哥平了这口气。师哥……”
“我不生气。”谢青鹤打断了他的话题,“说说这几日的事吧,你们想做什么?”
“师哥误会我了。不是我。”束寒云连忙否认。
谢青鹤对此不甚纠结:“他想做什么?”
“这些年为了与他分开,不再混淆记忆,我一直修炼守心大法。从前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这些年是真的不知道了。一直到前几日我才收到师哥出山的消息,师哥,我若早知道您出山过问此事,绝不敢让他们胡作非为,冒犯至您尊前……”束寒云低头就是辩解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