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狄祖兴坐在伏传身边说话,直接就说到了江湖人士借机塞人的事情上,可谓jiāo浅言深。明明两人关系没到谈论这个话题的程度,狄祖兴却很真诚又很随意地对伏传诉苦,让伏传觉得很怪异。
说他失礼吧,人家特别真诚。说他拎不清吧,看上去也不蠢。
就……一朝得志,chūn风得意,抖起来了?觉得自己武功好了,成了侠少盟的盟主,就可以和伏传侃侃而谈,随便扯淡。不再是当初那个自惭形秽、不敢赴约jiāo谈的小可怜了?
“事涉宗门传承,谨慎些不为过。”伏传只能不痛不痒地搭一句话。
狄祖兴始终没说过自己出任侠少盟盟主的事,伏传也假装不知道,他不想再听狄祖兴说些jiāo浅言深的话题——真的没那么熟,很多话题就不好接口——岔开话题询问道:“我此来武兴城是为了调查此地杀人碎尸的案子,你在此可有耳闻?”
“这事小侄还真亲自去查过。年前软香馆有位当红的伎人被发现死在花船上,那夜正好是香河诗会,往来群众甚多,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伎人的碎尸。那分尸的手法实在是jīng妙无比。必是一流高手才能作出那样的手段。”狄祖兴说起来竟有一丝兴奋,似乎只对杀人者高超的功夫感兴趣。
“想必本地龙鳞卫派人来请过魂了?”伏传问。
“魂是请回来了,那伎人的鬼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何人所杀。武兴太守想问鬼差此事来龙去脉,被鬼差呛了回来,说yīn间鬼不管阳间事,阳间守令破不了案子便回家奶孩子,岂有叫yīn间鬼帮手的道理——武兴太守退堂下来就高烧三天三夜,龙鳞卫衙门的护法师兄往下面烧了二百斤huáng纸,武兴太守才退热好了起来。”狄祖兴说得眉飞色舞。
“除了年前伎人之事,还有别的分尸案子么?”伏传又问。
“有,应该是有。只是武兴城这些年碎尸的案子太多,总也抓不住凶手,历任武兴太守在这事上考评都不怎么样,有些案子直接捂住了,有些苦主家中不愿上告,官府也懒得去问,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小侄也只是知道一些。”狄祖兴解释说。
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束寒云用龙鳞卫监察天下百官民情,如此非常高效的机制,为何到武兴城就失灵了呢?
“武兴城就有龙鳞卫衙门?”伏传突然问。
狄祖兴点头:“就在城东朱紫巷。师叔要去拜访么?小侄可以作陪。”
恰好秦掌柜来送茶,伏传问道:“伙计们都撤出去了吗?”
秦掌柜执行东家命令一丝不苟,伏传说了收拾行李“赶紧”撤出去,这才烧水泡茶几句话的功夫,人就撤了个gāngān净净:“都收拾好了。库房里还有些东西,正在加紧搬。”
伏传问道:“库房在何处?”
秦掌柜给他指了个大概的范围,伏传便摇头说:“不着急搬。那边不动。秦叔先把人都撤出来,再三检查好,客栈内外不要留人——这是要命的事情。”
秦掌柜答应一声,马上就下去安排。
狄祖兴好奇地问道:“师叔这是为何?”
“林师兄不曾告诉你么?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不老、不安两位魔尊驯养魔门弟子的地方,这里就是炼魔窟。”伏传指了指客栈的前后,圈出一个范围,“从前清理过一次。”
狄祖兴问道:“师叔是要再清理一次?”
“是。”伏传伸手按在狄祖兴肩背上,“咱们先出去吧,这地方马上就要烧为白地了。”
狄祖兴肩上筋肉鼓了鼓,很快又放松下来,笑道:“是,小侄听师叔吩咐。”
第347章
伏传才说了自己不是侠少盟的人,言辞中又对侠少盟的近况毫不了解,转眼就和狄祖兴说说说笑笑站在了一处,被秦掌柜招呼出门的郭迎等三人都不着痕迹地旁站几步,想着退路。
趁着客栈里几个伙计相继出门,另两个石灰池来的工人便隐入墙后,撒丫子狂奔而去。
他俩以为自己跑得不着痕迹,伏传和狄祖兴都心里有数。伏传正准备唤醒龙女销毁炼魔窟,狄祖兴却毫不识相地问道:“那两个是城外石灰池的匠人?怎么就匆匆走了?”
烧石灰时容易沾染衣衫,郭迎几个也不是祖传的烧灰手艺,做起来更加笨拙,身上都是残灰。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伏传摸不清楚狄祖兴的深浅,也不知道那剑咒杀人迷惑的道理,不愿太过刚qiáng伤及无辜,随口敷衍道:“不过萍水相逢说了两句话,想必是家中还有事,走了就走了吧。”
狄祖兴却不依不饶:“师叔与烧灰的匠人有甚可说的?”
“两句闲话而已。”伏传拢着他的肩膀,笑道:“师叔给你看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