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远村

  我犹豫片刻,还是跳向了墙外,那女人与我非亲非故,虽然一起度过那么长时间,但现在她的样子,只怕也活不成了。

  即使能活下来,想必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接受那样毫无尊严,令人作呕的自己。

  更何况,即使我去救她,也只是陪她一起死而已,不会有任何好的改变。

  那些怪人肯定跟女人有关系,我跑了一程,回头看去,没有追上来,显然目的是她。

  天边已经泛起蒙蒙的灰色,我坐上路旁的一块路肩石,喘了喘气。

  眼前又闪过那女人的脸,矫捷的身手,奇怪的笑容。

  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跑,她的伤,或许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可是,我脑海浮现出那可怖血腥的扭曲身体,忙猛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呢?我眯缝起眼睛,环顾四周。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云蒸雾绕的大树林,而在另一边的荒野之上,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棵桦树,一条马路从脚下,曲曲折折延伸向远方,不知通往何方。

  这是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看来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我苦笑着站了起来,算起来已经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整个人也有些恍惚起来,可路还要走下去,停在这里只有饿死,走下去,说不定还有其它新的发现,新的抉择。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眼皮越来越重。

  “奶奶!叔叔醒了!”一个扎着羊角辫,满脸黑色污迹的小女孩,我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木制门窗上,破溃泛白的门神哗哗作响,屋檐下挂了一串暗红的干辣椒,墙角一堆苞谷发着橙黄的光。

  是个质朴的农家。

  “没啥好东西。”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端了碗苞谷糊,递到我跟前。

  “是你救了我?”我接过苞谷糊,看着老太太问道。

  没想到,还是没死,有庆幸,也有遗憾。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不下去,长久以来,仍支撑着我继续奋力,刀山火海不顾,寻寻觅觅追求的,只是我曾爱的无辜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思考的与往日没有一点相同。

  儿时在村里放牛打架,少年时去游戏厅,偷村民的杨梅,在极乐KTV无所事事混日子,与小雨青涩甜蜜的一幕幕。

  往日印象纷纷涌入脑海,仿佛还是昨天,却又模糊地像过了无数年。

  “是啊,我和奶奶……”小女孩笑眯眯。

  “你咋会到这地方来?”老太太抱起小女孩,捂住她的小嘴,笑着看我问道。

  “跟朋友出来玩,迷路了。”我随口说了个理由,这里是什么地方尚且不知道,更不敢随便说出让人有戒心的话。

  “嘻嘻,你那么高还会迷路呀?”小女孩一脸的天真,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擦了擦嘴边残留的苞谷糊,朝小女孩笑了笑,这时候实在没有精神,没有精力逗她。

  “噢……”老太太掏出一只黑漆漆,滑腻腻的旱烟管,朝我点了点头。

  “去外面玩。”老太太放下小女孩,拍了拍她屁股,笑着说道。

  一碗苞谷糊,我两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这东西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了,小时候在农村也偶尔会喝,印象中这苞谷糊喝起来很糙,还会粘喉咙,小时候都是哭着喝完的,不喝会挨打。

  “再吃一碗?”老太太拿起空碗,笑着问我。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的确不是客套的时候,挨饿的滋味一定比一般的死亡更难受。

  “哪里人?”老太太笑着看我喝完,抽了口旱烟,接过碗笑道。

  我如实说了,肚子饿过了头,现在吃饱了也很不舒服,仿佛有只手在胃里,捏住一块,重重地拧揉。

  “那么远?”老太太放下旱烟,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婆婆,你这里有厕所吗?”我无暇再去管她的表情,迅速下了床,肚子疼的浑身都发热,刺痒起来。

  “厕所啊,在村口。”老太太缓缓站起来,扬了扬手中的旱烟管道。

  我连忙跑出门,远处五十多米有几棵高大的白桦树,一个矮矮的灰色建筑伫立在树下,外墙上写了个大大的茅字。

  正午,艳阳高照。

  我从茅房走了出来,旁边正在掏粪的一个中年女人突然抬起头来,咧嘴笑着问我:“城里来的?干啥来的?”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笑了笑。

  道路两边砖瓦房屋檐下,三三两两的村民,全都是女人,看着我细细碎碎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我猛地想起不久前,老太太惊讶的话,她说那么远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桃花山离我所在的城市一公里不到,即使加上大树林,那破庙,荒野间的公路仍历历在目,老太太既然能救到我,这村庄总不会太远。

  但老太太说的话着实也令人奇怪,还是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才行。

  “喝口水吧。”老太太端来一只乌黑的粗瓷碗,盛满了清凉的井水。

  我一口喝完,把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小女孩正用手在扣苞谷粒,我便也坐了过去,拿起一只苞谷,用手把苞谷粒往下抹。

  小时候在农村,往往苞谷成熟了采回来,一家子就坐到一起,把成棒的苞谷都抹下来,再拿去打苞谷粉,或者屯起来。

  “婆婆,这村子叫什么名字?离我那有多远啊?”老太太用那种带丁的解放鞋底子抹,一下就抹下来一堆苞谷粒,我看了半晌,笑着问她。

  “村子名,说不清楚哩,到那坐车是要好几个小时。”老太太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看着我说道。

  几个小时,有那么远?车程半个小时就能走几十里了,难道这隔了几百公里!我怔了半晌,放下手里的苞谷棒,看着老太太笑着又问:“婆婆,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啊?”

  可能在我饿晕的那段时间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到那么远的地方来,我神经质的想着。

  “你在哪里倒的都不知道?”老太太扔下手里的空苞谷棒,看着我笑道。

  小女孩也抬头笑着看我,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