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年纪？”黑暗里那沙哑的问话忽远忽近，我坐了下来，揉搓起脸来。
我不想回答这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也很恐惧，这庞大空间里，囚禁的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怪物。
除了囚禁，我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目前的处境。
阴冷潮湿的地面，坚固粗糙的金属栅栏，这样黑暗的环境，如果不是地狱，便是监狱。
我完全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意识，又是怎么来到了这里，闪烁着星星光点的线状天空，是我来到这里，睁开双眼后唯一记得的画面。
“在想什么？”那声音突然又在耳边响起，也许是在左边，也许在右边。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黑暗里缓缓问道。
这黑暗不同于闭上双眼的黑，当你闭上双眼，仍能感受到光线，甚至是色彩。
这黑暗却是近似于虚无的感觉，没有任何物质的虚无，如果是这样倒还好，偏偏空气里仍有气味，早些时候辨别不清的怪味，现在或酸或骚，恶臭始终徘徊在我的鼻前。
就像有人抹了一块狗屎在你的嘴唇上。
还有声音，这个唯一跟我有过交流的人，姑且当他是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他仍没有说话，仿佛突然消失在黑暗里。
恐惧也没有用，这环境已经逼的我要发疯。
“嘿嘿。”黑暗里传来一声嗤笑，说实话我不太肯定是在笑，那也很像一个人被捏住嗓子后，从喉咙里挤出的咳嗽声。
这笑声来的太突然，我吓得打了个哆嗦，同时感觉两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两只胳膊，一个潮湿冰凉的身体把我压倒在地。
“卧槽！”我惊的头皮发麻，大喊一声，连忙曲起双腿膝盖，拼命往上顶。
后背传来刺痛的感觉，是地面上那些凝固的污物。
这双手非常有力，竟然控制的我动弹不得，那冰凉身体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我有些撑不住了。
难道这真是地狱？囚禁着无数饿鬼，让它们在这里自相残杀吗？
为什么现在没有突如其来的下意识举动帮我呢？看来我真是死了，已经失去了人的灵魂，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永远的成为过去。
嘴里出现了血液的淡淡酸腥，我紧咬的牙关或许已崩出血来，腿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我急的浑身冒出汗来，手脚上的力气却有减无增。
任何的挣扎与嘶喊都是徒劳，我已经在这黑暗中的饿鬼手上败下阵来，我急促地呼吸着，等待它尖锐的獠牙。
一定不能放弃希望，不论这里是地狱，还是任何丑恶阴暗残忍的地方，总会有办法，总有办法的！
腥臭的呼吸扑面而来，我瞬间爆发适才积蓄的一点力量，用头直直撞了出去。
“砰！”“啊！”我想不起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耳朵里仍在嗡嗡作响，我的眼前白一块黑一块，分不清脑袋是疼还是晕，一切都恍恍惚惚。
“好好做几分钟人吧。”是那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像从天边传了过来，有飘渺的感觉。
一双手突然抱住了我的头，后脑传来一声轰鸣。
“弄醒！”脸上突然一凉，一个厚重而急促的喝声传来。
眼前白光闪来闪去，两块黑影把我缠绕着卷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胃里翻腾着，一堆细密酸涩的东西涌进了喉咙，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腹部突然剧痛无比，我“啊！”的一声睁开了眼睛，白光一闪而过，有人细细的说话，尖锐的嘶喊，急促的脚步声，耳朵里嗡嗡的轰鸣声。
我吐着嘴里的渣滓、粘液，软的如同一块烂泥，眼前忽明忽暗，胃在吐，嘴在吐，眼睛、鼻孔，都在呕吐，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身子很沉重，随时在下坠，却又被扯起。
我一面吐着，痛苦的呻吟，也许下一秒我就出现在有光的地方，我将投胎转世，做一个平凡、安宁的人，不与任何吊诡的事物有一点联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吐了多久，飘了多久，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我喘息着睁开双眼，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人，不知道有多大，不知道有多宽，这空间里，无数奇怪的玻璃，液体，人体，在白光下闪闪发光。
两只黑色的手猛地把我扔到地上，两个白色的人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啊！”“不要！”“草泥马的！”四周传来阵阵呐喊，叫骂。
我被紧紧绑着手脚，躺在一个玻璃罐里，很温暖，很柔软，身体下面似乎垫了棉花，唯一让我感受到真实的是脑袋里仍在轰鸣，以及屁股里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隐痛。
没想到阴间是这个样子，我仍记得小时候，在火旁，老人们说起奈何桥，说起那些阴暗邪恶的鬼差，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不去管身体里那些奇怪的不适，因为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与我料想的一样，浑浑噩噩二十年，这样的结局，不算惨。
想起曾经有人常说，人死前，脑袋里面就像放电影，会让你把一生重温一遍，如果能回去跟那些人说一声就好了，说：“傻逼，你说的不对。”
至少我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莫名其妙却要投胎了。
那些该死的回忆却一个也想不起来！我突然有些焦躁，很快就要重生了，我至少得再想想啊，如果能重温一遍那些回忆就太好了，不论是美好的，还是任何，我这才明白，那虽然不真实，却温暖的不像话。
一个白色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两个模模糊糊的黑点，在一个圆圆的头上，似乎在看着我。
“开始吧……杀手。”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声音透过玻璃传了进来。
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挣扎起来，这声音太熟悉了！虽然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我一定认识他，只要让我看看他的脸，这是一个跟我有着非同寻常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