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笑着摇摇头。
我扫过那些脸,除了眼前的马尾女人,还有之前抱着电瓶的女人,比较乐观一些,也洋溢着笑容。
其它女人眼里都是深深的忧郁,她们都沉默着,挤在火堆前,眼中虽然也有火焰,但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
我想到与思凡说的话,便看着她们好奇地问道:“你们都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嗨!大哥,别提啦!”那马尾女人摇了摇头,看了看其他女人,接着又说:“我们都是给微信上骗来的,这年头哪个女人不想轻轻松松挣点钱?
他们说陪一个晚上就给2000块,迷迷糊糊坐着车就被带到这儿来啦。”
“就那小丫头,唉,是路上看见她一人背着书包,就下车抱了上来……才10岁,畜生都不如。”马尾女人突然看向那小姑娘说道。
我明白过来,显然这些女人都是被他们用手机骗过来的,而那小姑娘,我摇摇头,不忍再想下去。
思凡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换了个坐姿,贴在我怀里,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口。
“得嘞!快吃!大哥大姐!趁热吃!”马尾女人接过两个碗,盛了满满的两碗菜给我和思凡递了过来。
“谢谢啊。”我接过来,递给思凡一碗,冲马尾女人笑道。
“欸,大哥大姐怎么称呼啊。”马尾女人看了看我,又说:“没别的意思,就想认个人,以后给大哥大姐来谢恩。”
“白凡,他叫罗用。”我正要开口,思凡突然开口说道。
我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这些女人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也没有机会问,只好先憋着。
“喔……是哪人啊?怎么会到这儿来啦,山穷水尽的。”马尾女人又问道。
“藏区旅游,塌方,迷路了。”思凡撇撇嘴,看着她笑道。
“要不咋说有缘分呐!哎呀!”马尾女人笑着感叹道。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赶路。”我看了看她们说道,一边把思凡搀了起来。
“欸,火边暖和啊。”马尾女人说道。
我笑着摇摇头,搀着思凡往小山下走去。
想到刚才思凡的反常,我留了个心眼,让思凡睡到里面,我侧身面对着她们躺着,右手紧握着裤兜里的手枪。
虽然听来像是普通的失足女人,但想到她们被囚禁那黑暗的房子里,小小的笼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是个人都该逼疯了,心态恢复地有那么快?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感觉很是怪异。
加上思凡刚才伪造名字,似乎也对她们有所防备,还是小心一点好。
女人们七嘴八舌坐在火边小声聊着天,时不时传来一些笑声,从起初的毛骨悚然,慢慢的也听得麻木了,浑身都放松下来。
“大哥大姐,吃饭啦!”我猛地惊醒过来,怎么睡着了。
天已经大亮了,说来奇怪,这几天睡觉总感觉眨眼间,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不过人也精神了不少,我揉了揉眼睛,她们仍围在那火堆旁,锅里冒起了热气。
我把思凡搀了起来,往火堆走去。
“今天咱吃排骨,哈哈。”马尾女人笑的很夸张。
很快给我和思凡盛了2碗过来。
吃完以后她们又把那些锅盆碗水放到了被子上,跟着我们往国道的方向走去。
“来!我起个头啊!这些年,一个人……”马尾女人在身后喊着。
“风也过……雨也走……”众人接着她唱了起来。
这些像是被囚禁在黑暗骚臭屋子里的失足女人吗?我暗自感叹。
这种时候我却突然迷茫起来,想到自己,又何尝不像是被囚禁在这世界里,面对着陌生的事物,陌生的人。
可是她们现在的表现很怪异,或者说让人感到有些心寒。
这世上充斥着各种苦难,但那并不可怕,只要挺过去了,苦难始终会过去,会减少。
但如果对那些苦难麻木起来,甚至,从苦难中品出美来,那苦难,就成为了永久的。
可是,我忽然又想到,在我看来的苦难,对她们而言,到底是不是苦难呢?
胡思乱想令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我看了看思凡,额头上发满了细密的汗珠。
“腿很疼吗?”我问完就后悔了起来,这不是废话吗,那么深的两个伤口,哪会不疼呢。
思凡笑着摇了摇头,我更刻意地放缓了脚步。
慢点就慢点,没关系的,只要进了城市,总会有办法回去,找到孙西岐,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中午了,太阳很大,我突然发现思凡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发白了,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走路也很艰难。
“你怎么了!”我忙把她放倒在地上,看着她问道:“渴了吗?”我从背包里掏水瓶。
思凡微微张着嘴,眼睛也闭上了,浑身都在颤抖。
“哈哈”我急的笑了出来,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我把水往她嘴里倒去,水从她白色的嘴唇溢了出来。
我猛然间想到她腿上的伤口,忙把她的裤子褪下。
“欸,大哥,大白天的,咋在这弄上了……”马尾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顾不上她的胡言乱语。
解开腿上的绷带,伤口里面竟然已经生蛆了!周围一大块皮肤都变成了紫红色,散发出一阵恶臭。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用酒精消毒了啊,这么短短的时间,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是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思凡。
“哎呀!大姐咋成这样啦!”那马尾女人与其他女人也凑了上来,惊讶地看着思凡的腿。
“不是用酒精消毒了吗?”我瞪着思凡的腿,脑海里闪过我给她挖子弹的一幕幕画面。
“用酒精消过毒啊?你们在哪处理的伤口呀!”“我以前是学医的。”马尾女人与其他女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说着。
“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着思凡微笑的脸,声音颤抖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思凡从嘴里缓缓吐出一段话,气若游丝。
“酒精……”马尾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我问道:“是那瓶95%的酒精呀?你有没有混水呀?95%的酒精不能杀菌呀。”
听到马尾女人的话,我突然想到思凡那时看我奇怪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看着思凡吼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背包背在胸前,穿好思凡的裤子,把她背了上来,疯狂地朝国道的方向走去。
“你真是个神经病。”我一边狂奔一边骂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想不通,而她当时奇怪的眼神历历在目。
“秦广……刀口舔血……他知道……常识……我以为你还在伪装,想试一试。”思凡在我耳旁断断续续地说着:“想试一试,你会不会为了圆自己的谎而不管我。”
“我现在知道了,你真的不是秦广。”思凡有气无力地说道:“但我,还是很喜欢这样啊。”
“神经病!”我狂吼着,拼命地跑着。
只要一直跑,很快就会到路上,我可以找到车,送她去医院,我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加快了速度。
“跑吧,我还不会死,让我活下去,我舍不得你。”思凡贴着我的后脖颈说道,似乎在笑。
看到她那可怖的伤口,我有些怀疑她能不能撑到医院,即使这样的速度,也还要差不多十个小时。
但是那么短的时间啊,短短2天,伤口怎么会恶化成这样,我想到伤口里密密麻麻的蛆虫,身上毛骨悚然。
还好思凡不重,我背着她跑还不算费力,不过长时间的跑,我渐渐的也有些喘不过气。
浑身都热的刺痒起来,一双腿麻的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
“大哥!大哥!”马尾女人在身后喊着。
我无暇再理会她们,人命关天。
“你把,把大姐放到,被子上,咱们,抬着她跑!”马尾女人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喊道。
思凡跟那些锅盆水菜躺到了一起,我和其余女人一人攥着一块被沿,往着路的方向跑去。
我和那些女人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们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换换手,速度仍没有慢下来。
这世界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原本被我有所防备的女人们,现在却成了我的亲密战友。
我身边这些怪异矛盾的事物,或许只能等找到孙西岐以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可我莫名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撑不到,看到这些怪异矛盾事物真相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