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楚月瑛一时心急,惊呼出声,冲到小厮面前逼问:“青林,你可知大哥要抗的是什么旨?”问完,只见青林低垂着头不敢应话,她直觉认定,这件事只怕与潘公公手里的那道旨意有关。
她转身就去夺潘公公手里的圣旨,潘大海忙紧紧护住:“安宁郡主,不可,万万不可……”
宁香莲也觉着现在让楚月瑛知道圣旨上的内容会让事情更乱,伸手把她拽回来:“冷静些,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楚月瑛反手抱住了她的胳膊,泪眼婆娑:“母妃,您要救大哥,一定要救大哥。”
宁香莲点点头,扭头问小厮:“修哥儿现在何处,人可好?”
青林应道:“小的回来时,主子还户部。”
宁香莲一怔,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且不说皇上这赐婚圣旨下得又急又莫名,修哥儿若是抗旨不遵,应该被押入天牢才对,怎么可能在下人都收到消息时,他人还在户部的?
潘大海也急了,宁公子那边先出事了,那他这边的事还怎么往下说?
不对,去宁公子那边宣旨的人是奇大山,以奇大山办事的稳妥,怎么会让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宁公子身边的人,还让人跑回王府送了信?
看来,户部那边肯定有人从中作梗,存心把这件事给弄成一团粥。
若是武定王和王妃这个时候去了户部一闹,今天的事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王爷,您请听咱家说……”潘大海扑上前,急得一身的肉都在抖,声音也压得极低:“这件事有内情的……”
楚长铮微微眯了眼,正要伸手将他推开,宁香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王爷,不急在这一时,等潘公公说完,我们再去也不迟的。”
见楚长铮没有再走的意思,潘大海松了口气,连连向宁香莲拱手作揖:“多谢王妃,多谢王妃……”若是没有王妃这个桩,只怕王爷这匹烈马今天谁也拦不住,而他不被王爷踹个半死,也会因办事不利被皇上骂个半死。
顾不上擦满脸的冷汗,潘大海冲着四周的下人挥袖:“你们都退到二十步以外,若谁敢偷听……”他小眼睛一眯,冰冷的眸光让人心颤。瞬间,不管是王府里的下人,还是他从宫里带来的侍卫和小太监,立马老老实实的退到正厅外头,二十步有余的地方。
见楚逸之他们都不动,潘大海求助般看了眼楚长铮,楚长铮直接当成没看见一般,等着宁香莲发话。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瑛姐儿留下。”
这件事与瑛姐儿有关,不管好坏,她都觉着瑛姐儿有知情权。
“王妃。”楚逸之气坏败坏的喊了一声,不愿意出去,楚适之给楚月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拽住他,直接就往外拖。
“哎哎,你们拽我做什么。”楚逸之怕伤着他们,不敢用力挣扎,只得半被迫半自愿的随着他们出了厅门。
拐到厅里看到不到的角落,楚适之忙捂住了楚逸之的嘴,指了指后窗,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满院子的下人和侍卫的众目睽睽之下,爬到了后窗下面蹲着偷听。
楚长铮扶宁香莲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冷着脸看向潘大海。
潘大海扯着脸皮赔着小心,匆匆解释:“王爷,皇上也是不得已,若是今天不下旨赐婚,只怕太后的赐婚懿旨就要到了。”
“太后?”宁香莲眯起了眼,看向潘大海,潘大海刚要松口气,就让她眼中那冰冷的眸光给镇住了。
虽然……没有杀气,对危险的敏锐告诉他,眼下的武定王妃比武定王更加可怕。
他抬手,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只得把他刚刚打的马虎眼给补全了:“太后要把宋家的姑娘指给宁大人为妻。”
眼下,楚逸之和东狼王安陵的亲事已成定局,将来不管是武定王的爵位还是武定王手中人脉,皇上和朝中重臣们,都是不会容许楚逸之接下的。武定王世子必定要换人。
而楚适之哪怕病情有恢复的迹象,但要恢复如常人不是一日两日功夫办得到的,哪怕他成为武定王世子,王府真正的实权和人脉只怕他也把握不住。
反倒是宁大人,要才华有才华,为人又极聪慧果敢,又极得武定王的信任和楚逸之两兄弟的敬重,是最有可能继承下武定王一切的人选。
哪怕武定王妃将来还会再生下嫡子,且在那孩子能平安长大,将来和宁大人必有一争,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不顾的要下懿旨把宋家女赐给宁大人,怕不仅是想借着联姻和武定王成为姻亲,还是还有想笼络宁大人,借着宁大人的夫人之手把控住武定王府的心思。
“昨晚,皇上收到确凿的消息之后,想了整晚,觉着只有抢先一步给宁大人指门亲事,才可以让太后死了那条心。”
“哦?”宁香莲不所为动。修之是她的养子,在外人眼中计较起来身份上是比逸哥儿他们低那么一等,可这样反而他的选择范围比逸哥儿他们还要更加宽广,不说上高攀金枝玉叶,下低娶平民之女,京都里权贵之有中与他合适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为什么皇上偏偏要他和瑛姐儿拽在一起呢?
厅内随着宁香莲的那一声“哦”,楚长铮看向潘大海的眼神又冷了好几度,潘大海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发颤的腿往后挪了半步,却不敢多言半句。
他听得出来武定王妃不满之处在于哪里。说真的,他也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替宁大人挑中安宁郡主。
难不成,皇上真的对宁大人有另样的心思,所以只有宁大人成为了武定王的女婿,皇上才能看在武定王的份上,收敛自己那不妥的绮想念头?
想到这,潘大海只觉得身子更冷了。
但若这样可以挽救皇上的一世清名,他觉得自己现在承受这些,值了。
楚月瑛也已经把整件事给听明白了,她哆嗦着伸手向潘大海怀里紧紧护着的那道圣旨:“那是给大哥的赐婚圣旨?”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人狠狠的撕作了两半,疼得让她连说话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若她真的狠中了,那是不是大哥很快就会娶妻?
几乎一想这种可能性,她那裂成两半的心瞬间又碎成了一地。
她全然没有想到,宁香莲为何把兄长他们给赶出了厅,却把她留下的特别用意,一心都纠结在“宁修之就要娶妻”的事上,面上不由得出带出了伤心和困苦之色。
一眼看到楚月瑛眼底的挣扎,宁香莲的心也揪了起来。
其实在前儿的宫里修之出事的那次之后,她就发现瑛姐儿对修哥儿的态度和以前有了明显的不一样的。应该说是以前瑛姐儿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几乎是把心和感情都层层的锁住了;而现在退掉了宋家的亲事,而又知道了她真实身份,瑛姐儿外层的铠甲松动了,一些被压制在心里的情感也就渐渐的冒了头。
也许是知道没有选择,所以从来就不敢去奢望,更不想去想。
也许是没了枷锁,也许是一切来得太快,加瑛姐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弄不清楚自己要如何。
她这个做母亲原本想给他们一些时间,等着瑛姐儿清楚自己的心,然后试一试修哥儿的心意。可没想到太后和皇上插这么一手,简直就是在逼人做选择。
眼下,瑛姐儿并不知道圣旨里的真实内容,潘大海那含糊其词的话怕又给了她一些误会,自己只要耐心些,怕就能知道瑛姐儿真正的心思了。
只要出自于真心,是左,还是右,无论他们怎么选,她都支持他们,终究这是他们一生的幸福,该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也是她让瑛姐儿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厅里的沉默如同压在众人心头上的大石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越发喘不过气来。
虽然宁香莲和楚长铮都没有把注意力压在楚月瑛的身上,楚月瑛最先承受不住屋里的压力,向宁香莲露出了哀求之色:“母妃,您快拿个主意啊……”
她担心拖得越久,大哥那边的状况会更加坏。
潘大海一直竖着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心里喳喳称奇。遇上这种事,安宁郡主求助的人不是武定王而是武定王妃?还愿意放下身段,改口为其为母妃?
看来,在安宁郡主的心里,宁大人的位置非常的重啊。
也许,皇上正是早就瞧着了这一出,所以才要给他们指婚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一动,把手中的圣旨递向了楚月瑛:“郡主您先看看。”
楚月瑛如同觉着圣旨烫手,飞快的一把将圣旨拍在地上,然后飞扑进宁香莲的怀里:“母妃……”
母女连心,宁香莲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思了。
她没有戳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能让修哥儿娶宋家女。”
楚月瑛点点头,又道:“可是也不能让大哥随随便便娶妻,终究那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人。”
“那该如何是好?”宁香莲顺着她的话问
她这句话可把楚月瑛给难住了。
是啊,那该如何,不娶宋家女,就接受皇上赐婚的姑娘?御赐的婚姻是不能和离的,哪怕那姑娘不好,大哥一辈子也只能委屈的受着。
大哥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是了,大哥也是不甘愿的,所以他选择了抗旨。
可是这抗旨之罪,虽然由父王出现去求情,最后不会让大哥遭受多少惩罚,但大哥无故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必定会让皇上不喜,前程也会尽断于此。
她可记得大哥为官的目的,不仅是要替母亲报仇,而且还想要用自己一身的才华安邦定国的。
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局,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学皇上。
她下定了决心,抬头对宁香莲道:“王妃,您要给我做主啊,大哥与我有婚约,怎么可以与他人订亲?”
修哥儿与她有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宁香莲楞了下后,对上楚月瑛含着羞涩,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不然,还没等她开口,楚月瑛就一字一顿地道:“王妃,当初母亲收养了大哥,原本就有心等到我们长大之后,让我们成亲的,只是觉着我们还年幼,怕我们相处起来尴尬,才一直没有把话说破的。后来家中变故,外头又误会我和宋言良有婚约,这婚事就更没有人提及了。”
在宁香莲看过来时,她挺直了腰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斥责的话,知道自己的行为被默许了,欣喜地道:“前儿,父亲与我们说起往事时,就重提过我们的婚事。眼下,若皇上要给大哥赐婚,也得先待我们解除了婚约才行。”
她这一计多好,一个莫须有的婚约,就可以把眼前的难关给拖过去。
等到有了更好的解决之策,或者大哥有了心上人的时候,她再与大哥解除婚约。反正她的名声早就毁得差不多了,再被人多退一次婚,又能如何?
潘大海:“!!!”
武定王,您想让他们成亲,您透个口风啊,何必让他担惊受怕这么久。
不对不对,若真有这婚约,那宁大人为何还要抗旨?
难不成,宁大人并不想娶安宁郡主?
不管了,反正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行,想到这,他马上冲着楚月瑛大声道:“安宁郡主,咱家给您贺喜了。”他刚想说明圣旨的内容,宁香莲一记冷眼过去,吓得他把话给又咽了下去。
呃,武定王妃娇娇弱弱的,仿佛水做的一般,怎么眼神那么吓人,与武定王有得一拼。再想到前儿个宁香莲在宫里怒打安陵的那一幕,他果断的老实了。
宁香莲抬手将楚月瑛扶起来:“可是,修哥儿那边……”
楚月瑛怕她反悔,忙道:“我知道大哥在顾及着什么,所以一直不愿意与外人道这其中的内情。母亲您放心,让我去见大哥一面,定把这件事与他说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