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在宁香莲身边,任谁劝也不愿意离开半步的楚月琳不满的瞪向拿礼盒进门的双喜,问道:“这哪家送来的,母妃不是说,都不收吗?”
双喜大大方方迎着她狐疑的目光,答道:“是宋家下人送来的。那送东西的人把东西丢在府门口,就扯着嗓子大喊,说王妃若是不看,或者让这东西落到外人手中,王妃一定会后悔的。门房开门,见那下人果真跑了,就守着东西禀报给了全管家。全管家亲自过去检查了一下,就让奴婢给王妃送了过来。”
“宋家?”楚月琳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了起来:“他们的东西也敢收?”
宁香莲拍了下她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哄着:“别恼别恼,全管家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必这件东西是他不敢做主的。”
“可是,他们给您送礼,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楚月琳举起白白胖胖如同小包子一样的拳头,用力的挥了挥。
抓着那白包子拳头,宁香莲揉了揉:“他们也能称得上是黄鼠狼?”
“对对对……”楚月琳乐了,不屑地抬起了头:“撑死算窝黑皮鼠,不过,也蛮讨厌的。”
哄好了楚月琳,宁香莲顺手打开了礼盒,盒子里只有一张粉红色的金边桃花签以及两粒红豆,像是相思姑娘送给情郎的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拿起了那张桃花签翻过来一看,果然上头是女子的笔迹,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写着: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
宋家眼下已经成了皇上逼太后妥协的筹码,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压的那种,他们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这件东西,肯定不会是无谓的。
她忍不住又拿起那张签仔细的看了看,心里有了数,这张梅花小签一定是出自于宁小姑娘之手。
看来,她还是高看了苏家了。
这样的把柄对于宁小姑娘来说是致命的,对于苏家同样也是,苏家敢把这东西交给宋家,怕是把自己家族的一切都一并赌了上去。现在落个一抹到底,也真不算被拖累了。
花签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签名,用再普通不过的笔迹写着:未时一刻,富华楼,过期不候。
这是约她见面?她就不明白,自己与宋家人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或者说,宋家人以为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威胁到她了吗?
楚月琳坐在旁边,探头探脑想过来瞧,又满脸的顾及不敢看的模样,逗得宁香莲一乐,她也没多想,抬手就把帖子和花签一并递了过去:“这东西有什么好奇的。”
楚月琳忙接过,看清楚上头所写的内容后,柳眉倒竖了起来,但很快又平顺了。贼兮兮的往她怀里一扑,她腻腻乎乎地问:“母妃,明儿你去不去赴约?”
“不去。”宁香莲一口就拒绝了。
有这空闲,她还不如在家里好好休养,或者教瑛姐儿和琳姐儿一些治家之法。
“真不去?”楚月琳眼儿弯弯,一边说,一边悄悄的将那花签和小纸条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宁香莲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轻敲了下她的头,“这点芝麻大的事儿,我还哄你做什么。你若真闲着,不如去帮我去打听打听修哥儿和瑛姐儿他们的心里是不是有人。”
楚月琳吐了下舌头,也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母妃,他们又不急,您还替她们操心呢。”
“哎……”宁香莲长叹了一声,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皇上今儿特意问了他们的亲事,我怕再过些日子宫里又要给他们赐婚了。与其空着等人算计,还不如他们自己拿个主意,也省些麻烦。”
她之前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丢了句不管。可她这是亲娘,哪能说不客,就真不管的。
楚月琳若有所思,小脑袋瓜忙点头应下:“我保证办到。”
她听得出来,娘亲这是借她的嘴传话呢,这个小任务,她保证完成。
晚膳后,接到了小任务的楚月琳都不用楚长铮拿白眼瞪她,吃完就乖乖的拽着楚月瑛走了。
据宁香莲派出去送她们的丫头回来说,她们一出玉梧院后,就派人去给宁修之送了信,然后跑去了楚适之的院子里,然后五个人叽叽咕咕的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头回了自家院子。
次日,宁香莲瞧着他们都没有出府门,只是楚适之派了身边的小厮出了府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加干涉。
她午觉刚醒没多久,楚月琳就笑得前赴后继的跑来,说是给她出了口气。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在富华楼等着的人是苏明安,宋家估计是想哄她过去玩一出“旧情复和”的把戏,以此来威胁于她。只可惜,她人没去,苏明安倒是因喝醉了酒,闯进了隔壁国公府姑娘家包下用来宴请小姐妹的房间,然后被姑娘家所带的下人一顿胖揍……
说罢,楚月琳还悄悄在她耳边低语道:“据说,那苏明安在被苏家除名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就受了伤,据说是不能正常提笔了。”
宁香莲心里一动,明白这肯定是苏家那几个老一辈下的狠手,可见苏家并不想利用苏明安来算计自己。可苏家若是前儿就想明白了,并且做出了决定,为何这次还要掺进宫里那场混乱之中呢?难不成,是苏慕云的一厢情愿?
苏慕云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正想着,青苹挑起帘子进来:“王妃,苏家老太太来了,说是非见你不可。还威胁道,若是您不见她,她就撞死在王府的大门口。您见还是不见?”
宁香莲楞了下,才知道她嘴里的苏老太太是谁。也是,苏家上下的官职都被一抹到底了,诰命自然没了,不能称为老夫人,那就只是老太太了。
她以死相威胁要见自己,只怕是真的……真的狠了心来的。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带她去小花厅,我换套衣服就过去。”
她简单的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襟,才出门。到了小花厅前面的长廊,楚月瑛早早就等在那儿,瞧着她来了,楚月瑛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给她见了个礼,“母……母妃,我陪您。”
宁香莲心软得一塌糊涂,抓着楚月瑛伸过来扶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楚月瑛鼻子一酸,掩去了眼中的泪花儿,“好歹我能帮你撑撑腰。”她还戳了下楚月琳的头:“总比她顶用。”
“哎,我怎么就不顶用了?”楚月琳捂着被戳了个红印的额头,气得哇哇直叫。
花厅里坐立不安的苏老太太听到那些笑声,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觉得凄凉。
直到今天,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应该说,她没想到富贵荣华会毁得这么快,转眼苏家就成了平民。
儿子甚至庶子都怪她,说她不该贪图宁家的家产,纵容朱氏毁婚;说她不该隐瞒宁香怜和苏明安的婚事,唆使着把宁香怜嫁来王府;甚至连她的娘家子侄都把她拒之门外。
来王府向宁香怜低头认错,已经是苏家的最后一条路了,若是她没办法得到宁香怜的谅解,只怕她回去之后面对的将是她不敢想象的艰难日子。
心里有了惧意,往日那种盛气凌人就全部消失不见了,苏老太太待宁香莲进厅就坐之后,也没有打亲情牌,或者放下身段哭求,而是很直白的问宁香莲:“现在苏家这样,你觉得够不够?”
宁香莲有些意外,但见识过人情世故的她,对于苏老太太的转变也是能理解的。她没故意为难,只道:“从来就不是我为难你们苏家,面是你们苏家不放过我。”
见苏老太太气得直喘,她又道:“你们决定要与王府联姻的那一刻起,嫡母的养育之恩,就已经还清了。”
小宁姑娘拿自己的命,还了。
而她从来就不欠苏家什么,她做的只不过是应宁小姑娘之托,拿回宁家的东西罢了。
苏老太太哑口无言,要不是她被云姐儿蛊惑,想让云姐儿去引诱武定王,又如何会硬逼着吕氏把云姐儿带进宫。若云姐儿没有昨儿那一番举动,儿孙们又如何会受宋家的牵连。
她不甘心的道:“若是我向你赔不是……”说着,她起身就要向宁香莲跪下去磕头。
早就防备着了的刘嫂一把就扶住了她,硬压回椅子上:“苏老太太,您腿脚不好,就不要起身了。”
楚月瑛挑着眉冷笑着道:“我若是拿刀给你家人,各捅上两个血窟窿,再给你们赔个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些恩怨一笔抹去?”
楚月琳也气得在旁边骂道:“下午,你那好孙儿苏明安还想着算计我母妃呢。”
苏老太太被压得动弹不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我不知道……”她没撒谎,从苏明安被除名之后,老大老三就不让她再见苏明安了,还说,若是她背着他们行事,就把她送回老家去养老。
宁香莲看了眼青苹,青苹将一个匣子放到苏老太太旁边的小几上,她才道;“这是嫡母的嫁妆,您尽可拿回去。不过,我宁家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还请你宁家尽数归还。只要完璧归赵,往日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
若是苏家知趣,把手稿还回来,不再招惹她,她也不想再与苏家有牵扯。
说罢,她也不看苏老太太的脸色,起身道:“我累了,就不送了。”
“宁氏!”苏老太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宁香莲没有回头,只轻飘飘地道:“若是你要真逼得我无路可走,信不信,网破,鱼未必死。”
苏老太太的心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凉得那个透啊。
她明白,宁氏是在说,自己若拿死威胁她,那撕破了最后一层皮,就别怪她对整个苏家下黑手。
宁氏做不做得出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赌不起的,光她自己就不想死。她身子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由着刘嫂带人将她半扶半抬的送上了苏家的马车,一直到马夫被逼着驾车离开了王府的那条巷子,她也没能松了那口气。
回到苏家,她一五一十的把宁香莲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她带过去的婆子也老老实实的证据,她没有隐藏半句。
苏家大老爷等几个兄弟都懵了,宁家的东西,他们到底还扣着宁家什么东西,才让宁香怜不依不饶的?
不过,她连妹妹的嫁妆都送回来了,可见她说的并不是谎话。
苏大老爷先是问过自己的兄弟,然后几兄弟一起把妻儿都叫过来逼问,可是任由他们怎么问,都没有人认帐。最后苏三老爷发了狠,直接把当初伺候过宁香怜的下人都抓起来打板子,最后有丫头吃不住痛,说曾见过苏明安从宁香怜的屋子里借古籍的时候,还拿走了一些手稿。
得到了这个线索,他们马上就去搜查了苏明安的屋子,却一无所获。
连番拷打苏明安的小厮,他们才问到,那些手稿又借着苏慕云之手,让她心仪的楚家二公子给借走了。
一直盯着苏家的翠鹦,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宁香莲。
“原来手稿不在苏家。”宁香莲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有了线索,就不愁找不到。
她认真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考虑了各种得失,最后将手稿的事告诉了楚长铮让他替自己留意,同时也暗中给芝麻下达了命令,让它潜入楚家,把手稿寻回来。
芝麻得意的冲她拱了撒胖乎乎的小爪子:【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眼见大人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旺,它若不再好好表现一下,只怕就要被大人嫌弃了。
芝麻为了表现,使出了十八般的实力,次日一大早,宁香莲就看到了一卷手稿放在她的枕边。她拿起检查,发现上头的笔迹正如她嫁妆中那些古籍上的批文字迹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宁大人的手笔。
“全在这里了?”宁香莲问。
芝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同一个气息的都在这里了,不过我在他屋子里还看到了抄录的文章,虽然我已经将那些给撕了,但不敢保护还没有其它的。
宁香莲知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终究这手稿落在识货的人手中,不可能不去盘算如何利用。
看来楚二一直没有拿手稿来做文章,怕想在今年的秋闱前拿出来给自己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