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食喂完之后就去客厅拆礼物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和……熟悉的对话声。
男声和女声,沈夜都很熟悉……熟悉到她甚至能想起说话人的神态。
怀抱陡然就僵住了,而心怡突如其来的扭动这样明显,沈夜差点抱不住她。
小姑娘急匆匆地转头向她背后看去,接着站了起来:“是叔叔。”
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如果说刚才在秀场的见面,她还能自如地应付过去,是因为那里有那么多的人,而他们在公事上,戴了同样的面具。
可现在算什么?
他带了新女友来见侄女?自己……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罗家?
沈夜忽然痛恨起罗嘉峰来——又或许是迁怒,是他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说罗嘉颀不会回来的!
在身体有所反应之前,心怡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膝盖,哐啷一声,还顺手打翻了不锈钢的鱼饵盘。
没了小丫头温暖的身体,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很好,一切都在让自己更加尴尬。
沈夜下意识地站起来,决定找个借口迅速离开。
小姑娘穿了件裙子,跑起来有点碍事,脚步一急,身体就往地面撞去——沈夜还只是半站着,下意识地就去捞她的腰。手指将触未触的时候,脚下一滑,她觉得有点不妙,可是难以控制地,身体已经往后边倒下去了。
触到湖水的时候,难以克制地抖了起来。即便是在暖意盎然的春天,这池水还是冰冷的。沈夜不知道这池水有多深,唯一的印象却是……仰头摔下去的时候,心怡吓得大哭起来,而一个人影快速地从远处奔来,似平想要拉住自己。
冰凉的液体无处不在,瞬间吞没了自己的呼吸……沈夜不会游泳,额角似乎还触到了池边坚硬的石块。至能察觉出惊慌失措的锦鲤正从自己的手臂边游过,手指无力地抓住滑腻的水草,世界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惊慌失措,脚尖似乎也触到了池底的淤泥……或许能将身子抬起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把手伸给我。”
罗嘉颀。
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有丝毫的慌张。
沈夜闭着眼睛,想起个时候,自己背后淋满了液体,他抱着自己,一瞬间的失措,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手给我,池子不深。”他又说了一遍。
她不知道怎么把手给他,只知道自己的手腕一紧,接着被人用力一拉,慢慢地,竟然在池水中站稳了。
她的脸从水的压迫中钻出来,湿漉漉的,浑身上下,似乎只有手腕邧一圈是温热的。
隔了一层水汽望向罗嘉颀,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微抿着唇,看不出半分表情。
“能上来吗?”他问,声线清凉,“我拉你。”
沈夜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甚至话都说不完整:“我试试。”
池水其实只到自己胸口的地方,最终被他拉上小径边的时候,漫天的星辉被绞碎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散荡开去,零零落落地,点缀在飘散开去的浮萍间。
罗嘉颀并没有望向她,很快地放开她的手,转头对一脸焦急的阿姨说:“带她去换身衣服。”
而在他身边,夏丝抱着心怡,皱眉问:“没事吧?”
心怡撇撇嘴巴,像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垂下去,似乎是想哭的样子。
“没事。”沈夜勉强笑笑,也不顾浑身在往下滴水,站在她面前说,“是阿姨自己不小心,心怡去拆礼物吧。阿姨去换件衣服。”
她跟着阿姨,很快地向小楼里走去,留在花园里的人,谁都没有开口。
路灯掩映,绿意丛生,直到看着她走进门,罗嘉颀才动了脚步,似乎是想回屋子里去。
“你去干什么?”夏丝撇撇唇角,语气漫不经心。
“她……额角破了。”罗嘉颀怔了怔后说,“我让阿姨——”
“罗嘉颀,你让我说什么好!”夏丝头疼地抚额,“刚想夸你刚才做得不错。”
罗嘉颀收住了脚步,忽然淡淡笑了笑,摸摸心怡的头,答非所问地说:“至少心怡摔跤的时候,她想去接住心怡……是真心的。”
“你这样说,我理解成,你已经放开了。不恨,也不爱了。”夏丝试探着望向他。
他并没有回答,想起将她拉出水面的时候,那一池水,将她下午的妆容全都浸透了、剥蚀了。丝质的裙装贴在肩胛的地方,线条婉约,而张脸苍白惶乱——就像是所有的事没有发生之前,她留给自己的印象那样,乖巧,又有些容易羞涩的小姑娘。
可她不是的。
这一晚的月色极亮,将年轻男人的脸,不轻不重地割裂开。一半似是浸润在往事中,而另一半,晦暗不明间,难以辨识。
世事难料,又一次站在这个花洒下,却是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中。
很快地冲洗完毕,又在卫生间的抽屉里翻了许久,才愣愣地穿上阿姨给的衣服出门,一冷一热之后,身体似乎对空气有些敏感,沈夜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手忙脚乱地往额角上贴创可贴。
“可以进来吗?”
听到那个声音,所有的愤怒和不适适时地找到了出口,沈夜扔下手边的吹风机,压抑了声音说:“进来。”
罗嘉峰环抱着手臂,半靠在门口打量她:“你没事吧?”
阿姨已经将姜汤都送了上来,就搁在一边,沈夜还没喝,热气氤氲着,在镜面上画出蜿蜒的花枝。
“他们走了?”她冷着眉眼问。
“怎么可能?这也是他的家。”罗嘉峰笑笑,“我没权利要他离开。”
“很好。那么我得快点走。”沈夜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抱歉让心怡受惊了。”
“心怡等着你一起吃蛋糕。”
“我真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罗先生。”沈夜盯着他,慢慢地说完这句话,闪身出门。
幸而大厅里也没有人。阿姨拿袋子装了她的湿衣服递给她,又说:“我去叫司机。”
她正要拒绝,有一个人却比她更旱地开口:“不用了。”
沈夜回头。
罗嘉颀手上拿了西装的外套,静静地看着她:“我送你。”
沉默而倔强的拒绝,会让一个女孩子显得不那么可爱。
这是新一期的《游》中,恋爱专栏中提起的忠告之一。其余的忠告还包括:无伤大雅的、善意的谎言会让你更有魅力(谁能说化妆不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呢?),但是切记,具有伤害性的谎言被戳破后的代价,却未必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沈夜往外走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谁在乎。
身后一道刺眼的亮光扫过来,接着是喇叭声,显然车上的那个人并没有多好的耐心。
已经走到路口,可惜这条路上似乎没有出租车。她无法勒令自己不去注意身后的刹车声,车窗在以恒定的速率降下来。
“我不介意你走回去。不过相信我,你需要走三十分钟,才能看到出租车。”
声音是随着夜风一道送来的,沈夜分辨不出任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