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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尘过往(1)

  这老人约莫七十多岁上下,体型瘦削,容貌却不憔悴,两眼深邃,给人一种睿智之感。

  张鳞点头示意了下,但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才好,索性不言。

  老人从轮椅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紫砂壶,两个茶杯,指了指一边的石凳“坐么,客气什么?”

  张鳞依言坐下,谢了茶,却不举杯。

  老人扑哧一笑,端杯抿了一口“小伙子,我有必要暗算你么?”

  张鳞脸上一红,便也拿起杯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老人笑道:“你便是张鳞吧,身负龙气,果然是难得一见,我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遭遇到。”

  张鳞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带半点出来,只道:“这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老人笑了笑“不过,有上佳资质,来到这里不看道法典籍,反而对别人过去如此感兴趣,真令人奇怪的很了。”

  张鳞道:“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做事总要条理分明,我喜欢把事情原委搞清楚再决定办法。”

  老人双手一拍,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知张先生想搞清楚些什么呢?”

  张鳞目视他良久,才开口道:“我想搞清楚,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理由是什么。”

  老人摇动轮椅移动了几下,就如同平常人散步一般,片刻才道:“怎么?慧真什么都没有跟你说么?”

  他直呼首脑的法名,张鳞更坐实了自己的想法,冷冷道:“宋献策乃是李自成军师,传闻术能通神、神机妙算,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老人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阵子才道:“慧真说你心细如发智计过人,果不其然,不错,我正是宋献策,不过我在此处早不用这名字,改为天机。”

  张鳞点了点头“天机星么?你这样的人物自然应该是这个封号。”

  “过奖。”宋献策转头一笑“我们以天上星宿命名,各自俗称,早就弃之不用了。”

  张鳞本想揶揄几句,但转念一想,这些人本事确实是够大,以这样的封号自居,那也并无不可。

  宋献策继续道:“本教成立于清朝乾隆初年,因为我随慧真起事,所以我不像别人那般称呼他。”

  这点张鳞早已想到,便只点了点头“那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宋献策笑道:“一开始,我觉得我很了解慧真,明白他想要什么,但渐渐的我发现,其实他的远见卓识早已在我之上,如此一百多年过去,我竟越来越摸不透他想什么了。”

  张鳞皱眉道:“你这话,坦白说

  我不大信,别人也就罢了,你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为了一个根本没有未来规划的人卖命?”

  宋献策伸手指了指前方“比如说,那里有一堆金子,那就是你的前程,你的一生目标便是如此。”接着摇动轮椅移到刚指的地方“这堆金子足够你两世荣华富贵,你的目标也达到了,但你焉知前方没有一大堆宝石在等着你取?”

  他这比方打的模糊,可张鳞一下子就听出其中含义,道:“你这说的是,人要始终前进,这是老生常谈了,谁都知道。”

  宋献策一笑“老生常谈?人世不知有多少个自认为达至顶峰寻死的,难道还少么?”

  张鳞正想反驳一句“那是他们笨,自己想不开。”猛然间想起,历来自杀的名人,倒是凭借自身努力和才干达至顶峰的为多,那些一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的二世祖,反倒没听说过有自杀之类的事。是以成就大业的人,无论性格智商显然要超过旁人,这么说当然不恰当。

  宋献策见张鳞不接话,微笑道:“要说在此事上,我倒是最佩服康熙,尽管他是满人,在位六十余年,孜孜不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无止步不前。”

  这已是题外话了,张鳞也不禁点了点头。康熙帝天纵英才,不但政治上励精图治,就是个人修养,也是历代皇帝难有企及的,只可惜身为满人,又有晚年诸子夺嫡之祸,一世英名打了折扣。

  宋献策继续道:“慧真正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停止他的脚步,和他相处久了,你便会明白,他总在不停的修正他的目标,但每一次修正后,他的目标便会更大,更完善,也更令人神往。”

  张鳞其实早就想到,笼络这么一群能力超强之士,其领导者必然有过人之处,只他接受的现代教育,脑中批判思想仍占主导地位,忍不住便道:“说来说去,什么都没做,和说空话又有什么不同了?统治者愚弄被统治者,不都是这样?”

  宋献策摇头道:“不同,当然不同,他做事自有成算,不然,何以本教稳步发展两百多年,世间一无所知?便似这玲珑阁一样,另辟空间,说来像是胡侃,但事实就在眼前,由得你不信么?”

  张鳞本欲再驳几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顿了一阵才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教派?”

  宋献策道:“居然连这个都没有告诉过你?也罢,我教称为元教,取万物归元之意。”

  张鳞低声念诵几遍,心中仍是不得要领。

  宋献策又道:“教主慧真兼佛道两家奇术,手下僧道俗、甚至于天主***都有,因此真要说来,我教不属任何一门。且我教行的是大事,很多过程属于逆天强为,你要认为

  是邪教也无不可。”

  张鳞听他说的坦诚,揶揄之语也就不再出口,内心之中对宋献策好感顿起,只点了点头“你和他都活了三百多年?”

  宋献策道:“差不太多,只他活的要比我更久。”

  张鳞奇道:“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寿命,难道你们……”

  宋献策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笑道:“未必只有吸血鬼才能活的长久,道家一众练气法门之中,本就有长生的方法,所限者不过悟性而已,再者,这空间原就不属正常世界的时间之内,久呆此地,肌体不会老化。”

  张鳞想了想,问道:“我不是不信你的话,不过,既然有这种法门,怎么没听说谁练成的?”

  宋献策道:“中国自古传下的各类武学道术,本就是玄之又玄,所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也有这个意思在内,纵有人能够长生,对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还会处处宣扬自己不老不死不成?”

  张鳞略一沉吟,还未等答话,宋献策又道:“再者,中国历史上,仙人之说不绝,难道俱个是谎言?所谓冲虚羽化,那么羽化之前呢?听闻仙人饥餐风、渴饮露,这般境界,尘世间修行者,也大有人达到吧?”

  张鳞细细思索,这些话倒也算是说的过去,只正所谓玄之又玄,再怎么说,仍然是玄之又玄,此是中国文化固有之神秘,也是弊端,比如一个风水学说,信者众,不信者也大有人在,导致究竟是糟粕还是精华每日间争论不断难有定论。

  但凡事既然存在,则必然有它一定道理,中国一众玄术学说流传几千年,绝非偶然,就是现代,达官贵人热衷术算风水,被人斥之迷信的同时,却少有人想,这些人显贵持权,以智力而论,大部分比之常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信得,自必也有一定道理。

  张鳞咽了口唾液,道:“这么说,你们是仙人了?”

  宋献策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可没到餐风饮露的境界,说起来只能算是长寿罢了。”

  张鳞道:“教中的人,都是古代人么?”

  宋献策道:“也不全是,慧真阅人首重悟性资质,你看到外面服杂役的那些道人么?他们中有不少人和我年纪相仿,只资质寻常,到了极限难再有进步。反倒是近些年吸收入教的年轻人得以身居高位。”

  张鳞回忆黑衣男子、廉贞、路先生等人,外表先不去说,仅从语言上就听得出是现代人,只时间有限,也不知道他们一身奇术是怎样练出来的。

  宋献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韩文悦、云帆三人,对于我教来说,原本是莫大的威胁,可你们三人的资质为少见,因此慧真

  才屡屡留情,不取你们性命。”

  张鳞哼了一声,沉默一阵,才道:“我看记录上说,他原本是佛门弟子,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经历了什么巨变?”

  宋献策道:“不错,只不过据我看,真正的巨变,是他六道之行之后,其间他见到了什么,我也不知情。”

  张鳞愣了愣,这回答也太过匪夷所思,正要说话,宋献策已经开口“他所见之事,恐怕十分隐讳,因此在记录中也没有描述。”

  张鳞思索,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宋献策没有必要再瞒自己什么,便道:“那你讲讲之前的事,总不妨吧?”

  宋献策瞧了他几眼,又是一笑“你的好奇心当真强的可以,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才行。”

  张鳞摊了摊手“性格使然么。”

  宋献策点点头,目光望向烛火,仿佛透过烛光能够看到过去似的,声音幽幽响起。

  “当年我和慧真由南转北,途经江苏某地,遇到一件异事。”

  “其时天下俱入清廷手中,当地人却仍是明朝装扮,竟也没有清兵前来强迫,我俩大为奇怪,便打算在那里多逗留了几日。”

  “当地有一座庙宇,香火旺盛,我和慧真前去借宿,却发现,这庙中供奉的并非佛道诸家的神明,乃是一个人头蛇身的铜像。初时我和慧真都不觉得怎样,因为传说中的上古大神女娲就是人首蛇身,但细看下才发现古怪,女娲娘娘一向被塑造为慈祥美丽的女性形象,这个铜像的面目却是个男人,头发如焰火般直竖,青面獠牙,简直是恶鬼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像神祗。”

  “我俩觉得奇怪,就去问寺中的僧人,可一众僧人都不肯说,样子颇为神秘,令我俩疑心大起。”

  “我因打了败仗心灰意冷,虽心中怀疑,并不愿多事,慧真当时年轻,便趁夜潜入大殿一探究竟。”

  “他武艺虽然在我所见的人中称不上高强,不过还算不错,夜探非常顺利,他半个多时辰后回来,对我说,这寺庙供奉的,是个被成为赤**神的神祗。”

  “他是僧人,我也能算的上是半个道士,况且我俩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却从未听说过这个赤**神,中国历朝历代宗教非佛即道,自也有摩尼教、景教等等,也没听说有拜这个神的。”

  他说到此处,张鳞已经听的来了兴致,双目炯炯地望着他,静待下文。

  “慧真说,再过三天是赤**神的寿诞,听众僧的谈话,是在筹划庙会的相关事宜,这些倒不重要,但他们说,赤**神显圣时如何接驾,看来这里面有些问题。”

  “历史上,除了献媚昏君、欺骗愚民的

  恶僧恶道,哪里有显圣这种说法,我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什么神仙。我俩当时就认定这帮恶僧借此愚弄良民,借机发财,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不管,于是我俩商定,届时找机会揭穿他们的骗局。”

  “谁知两天后,寺内僧人就要求我俩离开,理由极其无赖,我俩只得离开。”

  “出了庙门才发现,街上竟然家家闭户,大街上萧瑟异常,昨天还喧闹的镇子忽然变得像鬼蜮一般。”

  “我俩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便隐身在镇外一间破土地庙内,等待庙会开始,那赤**神显圣之时。”

  “第二天白天,慧真悄悄潜入镇里查看,竟是一如昨日的空落,我俩寻思,莫不是和尚们嗅到什么味道,把庙会的时间推后了?”

  “通常而言,庙会这类仪式是不会变更时间的,但这里处处透出诡异,那也难说的很。”

  “谁知到了夜间,镇内忽然喧闹起来,我俩出门一看,镇内已经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涌上街来,齐向那寺庙的方向走去。”

  “深夜办庙会,我和慧真走遍天下也仅碰到这么一处,当下便摸入镇里,混在人群中往那寺庙走去。”

  “人们显得异常兴奋,但却不似中了迷惑心智的妖术的样子,我俩愈觉奇怪,不多时便来到寺庙院内。”

  “那寺庙是镇内最大的建筑,甚至比起一些有名的大寺,地方还要宽敞的多,此时院内站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慧真和我既想见识那龙神显圣的情景,又怕给和尚们瞧出行藏,就站在人群中靠前一些的位置,借着阻挡观察前面。”

  “大殿四周围满了人,最前端一大圈却全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男女都有,人数众多,像是全镇的孩子都集中到这里一般。”

  “过了一阵子,听得寺内钟声响了十二下,时间已到子时,大殿门窗同时打开,里面灯火通明,稍一顿,两行僧人手执法器鱼贯而出,当先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颂句佛号,开口道:吉时已到,赤**神即将显圣,下跪朝拜。”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慧真和我无法,只得有样学样,也即跪倒,只听得周围一片乱七八糟,什么救苦救难赤**神、祛灾除秽,一众形容都有,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

  张鳞听到此处,觉得又是好笑又是诡异,手端着茶杯都忘记放下,脑中想象当时情形,已是入了神。

  “那些僧人开始诵经,经文倒是普通的大悲咒,一点不出奇。”

  “一时间经文念毕,当中的老僧手一挥,两旁僧人转身跪下,背后大殿内忽然金光四射,耀人眼目,我俩未想到这所谓的赤**神真有灵验,竟都呆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