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摘下红兜帽的闩先生愣了一下，随即了然道。
“啊，对了。是因为施加在你身上的术法没有消除掉。冕下果然是冕下，即使被万华殿观察过，也没能发现任何端倪。”
他浑浊的目中透出敬仰，语气平静得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样的态度让黎幸雪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爸爸……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要继续做坏事么？不要再这样了……”
“去向警察叔叔和调查员自首，然后重新开始吧……”、
黎幸雪带着些许呜咽声说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正在做的是坏事？我原以为经过降临仪式，你会更了解这个世界。”闩先生叹道，接着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理想么？”
“当然记得！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之所以要那么努力工作，是为了找到超越者的起源，让普通人跟超越者能够达成互相理解，消弭争端。”
黎幸雪咬了咬嘴唇。不知为什么，她隐约从眼前这个“父亲”的回话里，感受到了以往没有感受过的违和感。
“对，没错！既然如此，身为我的女儿，你就应该有为了父亲的理想献身的觉悟。”
闩先生的双目透出异样的狂热，他一步步靠近着黎幸雪，似乎想要触碰他。
但强烈的抗拒意识，却让黎幸雪所在的法阵自觉形成了保护层，将他阻挡在外。
“哼……灵魂意志已经有一部分融入天国了吗？而且她本人已经开始产生了抗拒和怀疑的意识。看来操之过急了。”闩先生小声呢喃，接着又向黎幸雪大声说道。
“小雪，你又要开始不听话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成为爸爸的乖女儿，我只是希望与你一起，完成我的理想……”
“不是……我只是，有点害怕……爸爸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黎幸雪拼命摇着头。
“不，你根本没有记住我的话，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别忘了，是因为你的任性，才让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曾答应过我，要成为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难道你都忘记了吗？”说着，闩先生一挥手，强烈的梦境之力让黎幸雪的大脑几欲撕裂，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渐渐沉入虚假与真实交错的梦境当中……
※
“这一路什么都没有。”
“就像迎接我们登上终点的阶梯一样。”
“是放弃抵抗，打算跟我们在神殿那里决一死战吗？”
“你怎么看？成跃小兄弟。”
莫成梁的声音点醒了有些恍惚的成跃。
“嗯？我怎么看？用眼睛看呀？”成跃说道。
“哈哈哈~成跃小弟这能开玩笑，看来这回是胸有成足啊！”拍了拍成跃的肩膀，侯金芒说道。
胸有成足什么的……
成跃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很难说清楚现在的心情，有些许忐忑，但更多的是——隐约的悸动。
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已经与他产生联系的小女孩，此刻正在向他传递着一种剧烈的情绪。
这种情绪如此抗拒，充满着对所有现实的逃避，以至于成跃甚至能通过这种强烈的情绪，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她越来越近。
“等等……那团雾气是什么鬼？是陷阱吗？还是……”
走在前头探路的刘部长忽然说道，这时候，成跃才注意到，长长的山城阶梯上，似乎有一个氤氲如同传送门一样的雾气，正在他们面前缭绕着。
成跃启动全视之眼，想要分析这团雾气的结构。凭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能看出太多，但他却能清晰地看见，雾气的因果，正与殿堂中的某个人紧密相连，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强烈情绪。
“这道雾气跟小雪的灵性相连，或许里面会有一些线索。我先自己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观察情况！”
成跃沉声道，接着，他等不及跟队友商量，自己一个人就先走进了那道雾气门，整的莫成梁想拦都拦不住。
“哎……我跟成跃小兄弟一起进去，免得他出了什么意外。这里有你们两个启天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他也跟在成跃后面，走进了雾气门。
※
在沉入梦境之后，像是接续了之前梦境的后半段一样。
黎幸雪看到的是白墙，电视，还有摆满房间的花朵。
充满温柔笑容的父亲就站在自己身边。
这是梦吗？还是说，之前自己所见到的才是真正的梦境，那个陌生的父亲，还有幽暗昏沉的世界？
一场噩梦……黎幸雪有些心悸地瘫坐在凳子上，低垂着眉。
“啊，爸爸的同事过来了！我先去开下门……”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黎幸雪看到的是一个身上裹着风衣，从额中的皱纹开始，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表达着沉着和阴冷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跟父亲截然不同的卷发，撇起的唇跟父亲时常挂起的微笑有着鲜明的对比。
有种令人恐惧的熟悉感……黎幸雪莫名想到。
“啊，常乐，你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嘛。怎么，就那么急着验证那块石板的内容？”黎远志笑道，拍了拍来者的肩膀。
两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更熟悉。只见那位名叫“常乐”的男人面沉如水地说道：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对孩子说那么多你的理想，会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很多不必要的期待。”
“哎……小雪，家里来客人了，去爸爸的房间把我珍藏的祁红拿出来可以么？待会爸爸带你出去吃你喜欢吃的雪糕！”
听到父亲的承诺，感到心里有一阵暖流流过的黎幸雪马上就点头答应。
但绕到了房间的墙后，她却并没有选择帮黎远志寻找茶叶，而是附在门旁，偷听父亲和他朋友的对话。
“哈哈……让你见笑了。可我觉得，让小孩子多一点理想不也挺好的么？罗曼不也曾经说过，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能热爱它。”
“我倒觉得，任何人在真正认识生活的真相后，都只会感到绝望而已。假如他依然热爱，那是他对生活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常乐”说道，眉宇里有着和名字截然不同的阴沉感。
“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太过极端了。在我们考察过的年代，曾经出现过活祭，酷刑，饥荒和疫病。”
“只要天地稍有动荡，就会饿殍遍野。政权更迭，便是伏尸百万。”
“可正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理想主义者，存在英雄主义，所以这个时代的人们，才能过上以往的人们无法想象的生活。”
“我在时代的变迁里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正因为苦难仍未消除，受困的人们依然大有人在，所以才值得我们这些后继者们不断地努力。不是么？”
黎远志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