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国统一的征途当中,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工程便是郑国渠。
这个工程乃是在秦王政元年开始动工,当时,韩国惧怕秦国,便派遣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试图削弱秦国的人力资财,疲惫秦国军队。
可以说,韩国给秦国挖了一个超级大的坑,可是,秦国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那个时候,连仗都不打了,集中全部人力物力一门心思的修渠。
期间,郑国的间谍身份泄露,引发了秦王驱逐停留在咸阳六国士子的事件,然后李斯上了谏逐客书,李斯步入了嬴政的视野。
可是,嬴政非但没有处置郑国,依旧继续让郑国修渠,最后郑国渠得以修成。
关中平原本就沃野千里,而郑国渠修成之后,更是如虎添翼,灌溉面积达到了四万顷,即使到了干旱年份,也一点不慌。
秦国国力得以迅速恢复,韩国非但没有拖延秦国灭国的步伐,反而加速了这个过程。
秦国不仅从韩国挖的这个坑爬了出来,而且,还顺手把韩国给埋了。由此看来,其实挖坑埋人也是要看对手是谁的。
郑国渠,放到别的国家,妥妥会因为朝堂扯皮以及其他诸多原因最后半途而废,空耗人力物力,而放到了秦国,在耕战制度下,反倒成全了秦国。
修渠的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而扶苏离开咸阳宫的路上,也开始琢磨此事,不过此事是作为长远打算,想要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自然是不可能。
要想看到效果,起码也需要渠道修成之后,一年以上,方才可以。
马车缓缓停下,扶苏当即掀开门帘,步入少府。
如今,少府之中的官员对于扶苏来访已经见怪不怪了,都知道自家的顶头上司少府令章邯与扶苏相交甚好。
一路上不少人见到扶苏纷纷作揖,扶苏随手拦住一个官吏问道:“邯公在何处?”
“启禀公子,少府令正在里面办公,公子进去便知。”
得到答案,扶苏便将官吏放了过去,自身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少府之中,章邯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刚刚他接到一份统计报告,是今年销售的曲辕犁,在关中,曲辕犁的威力展现出来之后,少府瞬间多了大批的订单。
其中有不少勋贵甚至托关系,想要买上一些曲辕犁,章邯自然知道,因为军功勋爵制的缘故,这些人得到了爵位,相应的,也得到了大批的良田。
而如今,曲辕犁能显著提高效率,这等消息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也因此,造成了这副局面。
还有一些豪商,也动用自己的关系,想要和少府牵上线,从少府拿到曲辕犁之后,拿到其他地方转手一卖,这钱就哗哗流入自己的口袋里了。
少府账面上一下多出了这么多钱,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忽然一人走到章邯身边耳语了几句,章邯脸色一变,道:“快请。”
“不必了。”扶苏从门外走了进来,道:“邯公,扶苏此来是有事找你。”
说着,扶苏便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关于皇位之事自然隐去不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扶苏还是知道的。
“公子是说,陛下要公子去九江郡主持救灾事宜?”章邯眉头深深皱起,既然已经投靠了扶苏,自然凡事都要从扶苏的角度考虑。
在章邯看来,这件事对于扶苏来说,并无什么好处,而扶苏却要离开咸阳,这弊端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了。
上一次扶苏离开咸阳,冯去疾不就开始积极运作赢高成为皇位继承人一事么?虽然最后扶苏挖出了一个九鼎,顺带就把此事解决了,可是,万一扶苏再次离开咸阳,又从哪冒出来一个对皇位有想法的人怎么办?
一时间,章邯不禁忧心忡忡,于他而言,他现在和扶苏的纠葛太深,已然和扶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见章邯脸色有些难看,扶苏道:“邯公,有话不妨直言,你我之间就不必有什么忌讳了。”
见扶苏这么说,章邯旋即将自己将想法说了一遍。
扶苏微微点头,显然章邯说的这些,扶苏自然也是看到了,不过对于这一点,扶苏倒是并不担心。
除非他这个长子嬴政完全看不顺眼了,他才会最终竞争皇位继承人的资格。换言之,只要他还不是完全令嬴政失望,那么,嬴政就不会考虑下一个皇位继承人。
况且,这一年多以来,做下的种种事情,嬴政并非是视而不见的,而最近表现出来的一些不和,也只是表面看上去而已。
扶苏道:“邯公,不必忧心,父皇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所左右的,尤其是此等大事,父皇定然会思虑周全。”
“我等只需要做好父皇交给我们分内之事便好。”
看着扶苏的眼中闪烁的自信,章邯也是心中表示赞同,之前扶苏离开咸阳,冯去疾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可有效果?
身处咸阳,章邯自然是一清二楚,陛下表面上似乎对赢高有些改观,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做给冯去疾看罢了。
况且,扶苏公子也并未说错,国之储君,这等大事,陛下自然会在心中掂量,不会容许他人干涉。
“邯公,少府之中还有多少曲辕犁?”
曲辕犁这个利器扶苏自然要准备带到九江郡去,有了曲辕犁,补种之事就会事半功倍。
见扶苏问及这个,章邯当即和盘托出。
听到章邯说少府之中曲辕犁已经近乎销售殆尽,扶苏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旋即也就明白了过来,咸阳之中云集了那么多的勋贵,曲辕犁之利自然不会看不见。
扶苏旋即有些忧心起来,自己似乎是好心办坏事了。
可以想见,这些勋贵一旦投入使用曲辕犁,不管是耕种速度还是最终田亩的产量,必然优于一般的百姓。
而这些勋贵一旦握有大量的粮食,必然是要压低粮价,让百姓血本无归,最终破产,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一些自耕农变成了自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