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侯公子作乱?”扶苏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下,却好像并未见过相似的文档记载,旋即,疑惑的目光看向司马昌。
司马昌道:“公子,那是昭襄王六年时候的事,当时蜀侯的公子煇在蜀地作乱,反叛大秦,其后,高祖父奉命讨伐叛军,最后平定了叛乱。”
听司马昌这么一说,扶苏便明白过来,惠文王之时,虽已将巴蜀纳入秦国的版图,可是,对于巴蜀之地,实行的却是羁縻政策,实际上,由于道路艰难,当时秦国国力还不是十分强盛,对于巴蜀之地的掌控仍是不足。
只能降封蜀王为蜀侯,以此作为牵制,所以,巴蜀之地屡有反复,真正太平到现在并未有多少年。
司马昌这番话落入老人耳中,却是犹如平地惊雷,老人满眼不敢置信的神色,当即跪服下来道:“你是司马将军的后裔?”
司马昌慌忙将老人扶了起来,连扶苏公子都对老人以礼相待,而他却是让老人跪下,让公子如何看?
司马昌恭敬道:“老丈,不必如此,司马错正是吾之高祖父。”
看到这一幕,扶苏却是暗自震动,看来当日司马错征服巴蜀之时,不仅为大秦征服了巴蜀之地,亦是征服了巴蜀的民心呐!
以致于数十年之后,巴蜀的百姓亦是对他心存感念。
扶苏对此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振奋,巴蜀百姓心向司马,这步棋对于扶苏来说又走对了。因为司马昌本就是大秦的官吏,自己恰恰可以利用这份民心,为自己所要谋划之事,减少诸多阻碍。
司马昌眼角瞥了扶苏一眼,十分知趣道:“老丈,这是咸阳来的贵人。”
扶苏先前所表现出来的礼节,令老丈十分有好感,再加上扶苏那自来熟般的打交道方式,一时之间,扶苏和老丈两人无话不谈。
司马老人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丈,据我所知,临邛素来土地肥沃,我大秦亦在此建城,何以你们手中所用农具俱是木头所制?”
说到此处,司马老人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不知啊,这农具我等也是知晓,那青铜农具、铁农具快捷,只是,我等实在是买不起,唯有那些城中的贵人家中田亩所用农具才是铁制的。”
“买不起?”扶苏讶然,这价钱是订到了多离谱的地步,才会造成这副局面。
“那些贵人是?”扶苏疑惑问道。
司马老人答道:“自然是郡守、郡监、主簿啊!还有卓家与程郑氏。”说到此处,司马老人话语变的低沉。
显然,长久以来,受这些人的盘剥不少。
扶苏却是岔开话题,如今,扶苏已然能够轻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同时又问起这临邛其他一些事情。
司马老人也是没有什么顾忌,和盘托出。
很快就将这里的情形与扶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年,司马错征服巴蜀之后,为了安定民心,秦廷对于巴蜀之地的百姓颇为照顾。
一时间,巴蜀的百姓几乎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有专门的官吏来此指导农事,教导他们如何耕作,收获。
除此以外,税收也是极低,还有着诸多政策上的扶持。
巴蜀的大多数百姓家中因此有了余粮,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推迟,由于蜀道艰难,巴蜀之地便成为了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当地一些最先富裕起来之人开始与郡中官员勾结在一起,把持权力。
巴蜀之地,豪强开始出现了。
而司马老人口中的卓氏与程郑氏,俱是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从山东六国迁徙到巴蜀之地豪门富户。
对于官场之事,比之一般人,有着惊人的敏锐,再加上,精于算计,一时间,卓氏和程郑氏这等外来户却是压在了巴蜀本地这些土著的头上。
依靠着铁矿山,卓氏和程郑氏迅速发家致富,短短数年之间,就坐拥无数訾产,比之在山东六国之时,丝毫不让。
其中,卓氏拥有的奴仆达到了一千人,更是在此处修建了田园水池,在其中,享受游玩射猎之乐。比之一般的国君,也是毫不逊色。
而程郑氏所拥有的的财力与卓氏相比,却是大致相等。
若是这等情况出现在山东六国哪一处,只怕是没两天秦吏就会找上门来,紧接着,便是面临破家灭门之祸。
而由于巴蜀之地的闭塞,所以,卓氏、程郑氏不管在巴蜀之地多么富贵,享受的乐趣堪比君王,只要买通了郡守、郡尉这些官僚,那这样的消息便传不出去。
郡守、郡尉俱是因此得了好处,又怎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真是作死啊!”扶苏喃喃自语。仅仅从司马老人口中所知,卓氏和程郑氏二人短短数年之间积攒的财富就压过了滇蜀的居民,而其中,铁器的制造,基本由这二人垄断。
是故,铁器的价格被定的极为高昂,这便是垄断最后造成的结果。而对于铁器的销售,卓氏和程郑氏却是丝毫不担心,因为西南还有着诸多小国,那其中的国君、贵族对此俱是有需求,自然,铁器不愁销路。
至于这巴蜀百姓的死活,谁去管?他们巴不得这些人破产,然后好用极低的价钱将他们买下来,作为奴仆。
不然,卓氏那么多奴仆哪来的?
而巴蜀的百姓种植的粮食,更是在成熟之后,被这些豪强趁机压低粮价,用极为低廉的价格将粮食买走。
听着司马老人的讲述,扶苏呵呵笑了起来,只不过面容却是变的越发冰冷。
在后世之中,那些资本主义国度,拥有权力的资本家不仅对于殖民地的居民极尽压榨,对于本国的百姓,亦是敲骨吸髓。
资本家眼中没有国界,有的只是利益!
而在这个公元前的社会,更是如此,这些官僚豪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利可图的机会的。
看来,蜀郡之事,他是非插手不可了!
他是皇帝的使者,假皇帝之权柄,替皇帝行使君王职权,岂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