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府邸,一进门,便见到自己的女儿哭哭啼啼。
赵高眉头微皱,问道:“发生了何事?”
赵氏立即跪在赵高面前,哭道:“爹,你可要为夫君报仇啊!”
“阎乐?”
“昨日扶苏当街杀死了夫君,可后来宫中传出消息,说夫君是被六国的刺客给刺死的,求爹给夫君做主。”
“来人,将小姐给我送回咸阳令府邸。夫君死了,跑到婆家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赵氏还欲纠缠,赵高却是瞪了一眼旁边的奴仆,怒喝道:“听不见我说的话么?”
将赵氏送走,赵高的府邸总算清静下来。赵高独自一人走进书房,面色已经彻底变的冰寒。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从昨日开始,陛下就将他一直留在宫中,直到今日清晨方才让他回家。
这完全就是摆明了要偏袒扶苏,而宫中放出消息,咸阳令被六国刺客刺杀身亡,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赵高猛地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落在地。
这次,是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扶苏居然以杀了阎乐的方式来应对他的这一手,从始至终,赵高都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因为,过往的扶苏,哪怕吃再大的亏,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态度更不会表现的如此刚烈。
赵高不得不承认,他需要对扶苏进行重新认识。
想起了咸阳宫中的嬴政,赵高知道,这一次,是皇帝摆明了要偏私扶苏。所以,之前自己才将女儿给送回去了,赵高相信,嬴政已经派人盯着自己了。
如果自己一旦表现出忤逆他的意思,自己会立即失去嬴政的恩宠,然后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这一刻,只有表现出嬴政所说的,所做的绝对正确,自己才不会有事。赵高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自己和李斯他们不同。
李斯作为朝臣,还是握有实权的丞相,的确拥有和嬴政正面顶牛的资本,可即便如此,李斯和嬴政之间产生矛盾,李斯也会以劝谏为主,陈述清楚事情的利弊,并不愿意和嬴政刚正面。
而赵高算什么?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这些都是始皇帝的恩赐,说收也就收了!赵高不过是一个内臣,就算嬴政一时兴起,将赵高杖毙,赵高也唯有乖乖等死。
想到这些,赵高的牙齿近乎咬碎,这一切,都是扶苏造成的。
扶苏看似这任性的一举,给赵高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如果真的只是扶苏一时热血上头,那倒没什么可怕的,而如果扶苏只是看似任性,赵高知道,扶苏恐怕会比蒙氏兄弟还要难对付。
因为,蒙氏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拥有继承大位的资格,扶苏……不一样。
赵高眼睛微眯,此事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或许,扶苏的那一番话,应该让那些个大臣全都知晓了!
……
翌日早朝,嬴政刚刚落座,一人便率先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咸阳令阎乐日前被公子扶苏当街刺死在咸阳官署面前,臣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嬴政看了那名官员一眼,倒是眼生的很!
“汝是何人?”
“臣御史张德。”
“汝以为,朕应该如何处置扶苏?”嬴政立即将皮球踢了回去。
此刻,嬴政内心已是处于暴怒的边缘,只不过才过了一天,自己封锁的消息居然就泄露了!
而自己放出六国刺客刺杀的烟雾弹,居然对此事没起到一点干扰作用,嬴政立即猜到,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
而现在跳出来这名御史,摆明了就是一个为人冲锋陷阵的炮灰,根本没什么价值。
嬴政瞥了一眼赵高,又看了一眼李斯,最后目光放在了冯去疾身上,究竟是他们中的谁呢?嬴政心中也有些不确定。
正当嬴政在心中暗自猜测之时,冯劫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大秦国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扶苏虽然贵为大秦的公子,亦不能因此免受惩处,请陛下按照国法处置。”
嬴政还未来得及说话,右丞相冯去疾也是站了出来,拱手道:“臣以为国法不可废,请陛下按照国法处置。”
旋即,朝堂之上,哗啦啦站出来一大批人,其中有一些是朝臣,有一些是贵族,对冯去疾父子二人表示支持。
嬴政眼睛微眯,看来这背后之人是冯去疾无疑了,唯有这个老家伙有这样的号召力,可以动员如此多的朝臣和贵族。
相比较于这方面,李斯甚至来说,都比冯去疾差上一些。毕竟冯去疾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在秦国贵族之中,所拥有的的能量,朝中无人能及。而李斯,对这些贵族来说,终究是个外来户,不是自己人。
哪怕李斯协助始皇帝立下这么多丰功伟绩,依旧如此。甚至来说,李斯配合始皇帝做下的这些丰功伟绩,有时候还要牺牲他们这些贵族的利益,自然更加不可能接纳李斯为自己人。
而李斯也从来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一直以来,李斯背后最坚挺的靠山,就是始皇帝。如果依靠那些贵族,今日可还轮不到他李斯坐在这个左丞相的位置上。
嬴政扫视了一下那些站出来的人,嬴政记得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是支持扶苏的。只是,到了这一刻,无疑,这些人选择了落井下石。
在这些人想来,经此一事,扶苏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已经近乎为零。既然扶苏这辆船已经破了,自然就要赶紧跳下这只破船,找好下家了!
所以,当接收到右丞相冯去疾的邀请,这些人立马就如同追逐腐肉的苍蝇一般扑了上来,右丞相冯去疾这条大腿可并不逊色于扶苏。
甚至来说,比扶苏要好上很多,毕竟扶苏只是长公子,而不是太子,但冯去疾可是实打实的帝国的右相。
此刻站到冯去疾这边,反而更容易撇开和扶苏的关系,证明自己的清白。
曾经向扶苏表示有多忠诚,那么,这一刻,表现的就有多悖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