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叶昭觉和陈汀的联系便多了起来。
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东西,闲聊之中,陈汀得知了叶昭觉分手,辞职,开店,开店失败,重回公司的全部过程。
虽然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叶昭觉都是平铺直叙,语气也是云淡风轻,但陈汀设身处地地想想当时的境况,大致也能推测出其中有几多艰难。
虽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叶昭觉的行事果决,周到细致,都给陈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陈汀之所以将自己非常喜欢的胸针送给叶昭觉,却不仅是因为她的敬业,而是因为叶昭觉尊重她。
不是合作方之间的尊重,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最基础的尊重。
“既然现在你回到齐唐这里了,也算是柳暗花明。”
没想到叶昭觉听到这句话,面上露出微微难色。
“怎么?”陈汀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
叶昭觉抬起眼来,深深地看了陈汀一眼。
她们在一家欧式咖啡馆,厚重的木头桌子上摆着一盏蒂芙尼彩色玻璃台灯,灯光折射在叶昭觉的脸上,她的迟疑落在深深浅浅的光影里。
陈汀看出她的顾忌,身体往前倾了倾:“昭觉,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你帮过我,我也是真的想和你交个朋友。你要是有什么苦恼,可以对我吐一吐,即便我帮不上忙,你说出来,自己也好过一点儿。”
陈汀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昭觉也就不好意思再藏掖。
她轻声叹了口气,将自己心里的那些沟沟壑壑,曲曲折折,挑拣了些能说的都说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向齐唐解释那种心态,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感觉,但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天生比人矮三分……”叶昭觉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说清楚,“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我不和他在一起,我就不会那么自卑,不参与到他的生活里,我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敏感。”
“可是,你爱齐唐吧?”
这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汀这种丝毫不做铺垫的提问方式,让叶昭觉瞬间傻掉了,她连表情都来不及转换,一脸的欲盖弥彰:“什么啊,啊哈哈哈,乱讲什么啊你。”
陈汀从她的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烟身细长,点燃之后,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脸上浮起一个得逞的笑:“果然是这样。”
叶昭觉静了静,忽然意识到,其实,没有掩饰的必要。
不肯主动向他求助,不肯接受他的感情,故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却又一次次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痛苦和挫败,重回公司是为了多一些和他相处的时间,想要离开他的庇护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种种不得章法的错乱行径,都说明了一件事,是,她爱齐唐,虽然嘴上没对任何人承认过,但自己心里早已经清楚这个事实。
陈汀笑了一下:“你这种女孩子吧,很奇怪的。我喜欢一个男人就会很直接地表现出来,让对方知道我很依赖他,很需要他。而你们喜欢一个男人,却会绕一个大圈圈,”她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就像你啊,你要用不需要他,不依赖他的方式去证明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多别扭啊。”
叶昭觉没吭声,她记得陈汀的生活环境,也记得她那个不太光明的身份,但陈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大概在你看来,我对感情的这种态度,不够高级……”陈汀笑得很温柔,这种温柔化解了话题中隐含的禁忌,“不过,我是很佩服你们这种女孩子的,真的。”
叶昭觉惭愧得要命,有什么好佩服的,说到底就是不识时务:一条捷径摆在眼前,她却偏偏要选择翻山越岭。
分别时,陈汀对叶昭觉说:“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你留意的。”
在当时,叶昭觉对陈汀说的那句话并没有抱什么指望。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大大小小的失败都教会了她,不要再轻信别人,不是怀疑他们的人品和操守,而是热情与能力。
陈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少资源和人脉,叶昭觉并不了解,至于陈汀有多大的兴趣为了她叶昭觉去张罗这些事,她更加无从判断。
一个长期活在逆境中的人,很难再去相信“好运”这件事。
叶昭觉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些。
然后,命运心血来潮,决定给她一个小小的奖赏。
“我在××路,这里在做婚纱展,你快来。”
叶昭觉接到陈汀这个电话时,有点儿傻眼,搞什么?婚纱展关我什么事,再说我还没下班呢。
陈汀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那你下了班再来,”然后,又强调了一句,“来了就知道了。”
她语气里有种很明白的“我是为你好”的意味,叶昭觉踌躇了片刻,决定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婚纱展声势浩大,最近这些天,许多适婚年龄的女生都前去观摩了一番,拍了无数张照片发在社交网站上。
女孩子们的心思都被层层叠叠的蕾丝,雪白的轻纱撩得痒痒的,突然刮起一阵恨嫁的风潮,一时之间,她们的男朋友感觉压力巨大。
男朋友们很难弄明白:她们说想结婚,其实,哼,只是想穿那些云朵般美丽的婚纱罢了。
就连叶昭觉,明明眼下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想嫁人的意愿,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站在一条鱼尾款的婚纱前挪不动脚步。
模特儿妆容浓艳,发型高雅端庄,脸上有一点浅笑,下巴,颈部到背部的线条让人隐隐联想到光滑美丽的瓷器。
“这儿像不像专门为女性造梦的工厂?”陈汀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叶昭觉回过神。
陈汀今天穿了一套Maxara(麦丝玛拉)新款秋装,看到她这一身,叶昭觉才猛然意识到,啊,秋天已经来了,而过去的这大半年时间里,自己简直一事无成。
“是啊,梦工坊,”叶昭觉轻声地附和了一句,“雌性动物天生爱美,为了美,不惜付出所有啊。”
陈汀哈哈一笑:“没错没错,‘白富美’们人人手腕挽一只包,均价一万起,不过就是用来装点儿杂物而已。”
han暄过后,陈汀开始说正事:“我有个交情还不错的朋友,造型师,在业界挺出名的,这次婚纱展化妆的合作方就是她的工作室。前几天我们喝下午茶,她无意中说起,现在业务量增大,人手不够,想再带几个学生,我就想到你了,你有没有兴趣?”
“我?”叶昭觉一愣,“我就会一点儿皮毛,也就只够我自己用,都是平时跟着时尚杂志学的,离专业化妆造型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就是因为不专业,所以才要学啊。再说,你基础好。很多女生眼线画得像蚯蚓,睫毛膏也不刷匀,苍蝇腿似的就出门了。还有,脸颊上的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