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一张脸上冷静沉着,看不出丝毫新婚的喜悦。也是,任谁婚礼上见了血,都不会开心。
待到新房内,侍女们都已布置好了,慕离与夏卿语一进去。便有侍女送上合卺酒,慕离瞧着眼前透亮的美酒,眼前却闪过剪影的模样。在众人的嬉笑声中,慕离双眼一闭,便与夏卿语一同将这合卺酒喝了。
见状,在场的人都笑了,新房中闹哄哄地。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随即便听见丫鬟喊道:“王爷!王爷去了!”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随后又对夏卿语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新婚之夜,恭亲王却死了,喜事变成丧事,这初进门的新妇,倒也真是倒霉。
慕离此时已神色大变,他将手中酒杯放下,便往外跑去,新房中只有夏卿语一人嫁衣似火站在其中,分外凄凉。
如此一来,恭亲王妃哪里还顾得上夏卿语,此时她也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地往外走去。见状,新房中的贵妇们也纷纷离去。
夏卿语见此情景,却神色不便,只身着一身嫁衣往外走去,客客气气地将诸位宾客请了回去。
待贤亲王府中人走得差不多了,夏卿语才得以歇下来,她叹了口气,抹了抹额间,一看手上,只见那些脂粉已全被汗水浸湿了。
夏卿语瞧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苦笑一声,却又赶紧换上了丫鬟递过来的孝服,换上后便往灵堂去了。
因着恭亲王身子越发不好了,恭亲王府也早有准备,早早的就将棺木备下了。今日恭亲王刚咽气,下一刻便被装进了这上好的金丝楠木中。
慕离早已身着孝服跪在了地上,他见了夏卿语,眼中闪过一抹愧色,“你怎么来了?”
方才送走宾客,打点礼物一事事情繁琐,却都是交给夏卿语去做的。夏卿语一介女子,想来已是十分劳累了,如今还过来跪着,慕离着实是有些担心。
夏卿语面上笑得温柔,一身孝服更显得她身姿如同弱柳扶风,“王爷去世,妾身总是要过来守着的。”
说着夏卿语便跪在了慕离身旁,恭亲王妃见了,心中虽然悲痛恭亲王的死去,但同时也对夏卿语有了不少好感。
而此时,夏卿语新婚当夜换上孝服前去守灵一事,也已传遍了京城。人人都夸赞夏卿语蕙质兰心,孝心可嘉。
得知这个消息时,剪影正在泡茶,她手抖了抖,一杯茶已是溢满流了出来。
慕晴见状,抬眸见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待剪影离开后,裁衣悄悄拉过慕晴,低声问道:“小姐,剪影听了这事会不会……”
慕晴闻言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愿让她听这些话,可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剪影与慕离之间的纠葛,便是剪不清理还乱。慕晴不愿见剪影伤心,可有些事,她却控制不了,比如慕离的婚事,比如夏卿语的好名声……
恭亲王去世,贤亲王府自然是要前去吊唁的,老太君年岁已高,不便出动,慕晴便与贤亲王一同去了恭亲王府。
因着去的早的缘故,恭亲王府外并没有停多少马车。慕晴与贤亲王一同下了马车,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往灵堂走去。
灵堂内,香火冉冉升起,慕离率领着一众后辈跪在一旁,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见了贤亲王,慕离强扯出一个笑容,对贤亲王说道:“王爷,母妃她身子不适,便没有出来接待您,还望见谅。”
单单只是几天功夫,慕离便是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神情,如今也是被沉静的神情所代替。慕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慕世子,节哀顺变。”待慕离与贤亲王说完话后,慕晴便上前一步,朝着慕离微微颔首。
“郡主。”慕离瞧见慕晴,眼中一亮,随即在瞧见她身后的裁衣时迅速黯淡下去。
此时慕离身后的夏卿语站了出来,她朝着二人微微福身,温声道:“王爷,郡主,请随臣妇来。”
慕晴瞧见夏卿语落落大方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商户女出身,倒像是一个世家贵女。慕晴心中叹息一声,若是剪影处在她这个身份,定是做不到这么好。
尚未多想,慕晴已跟着夏卿语往一旁的案桌走去。夏卿语亲自将香递给慕晴与贤亲王,贤亲王神色憔悴不少,神情郑重地拜了三拜。
慕晴与恭亲王虽未有太多交流,可她也知晓恭亲王为人和善,心中自然是敬重的,此时也是敬重的拜了三拜。
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慕离便与夏卿语分工合作,慕离负责接待男宾,夏卿语负责接待女眷。
慕晴与几个贵女一同被夏卿语邀请去了花园中的凉亭中小坐,不过那几个贵女慕晴都不认识,她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在恭亲王府中后花园乱逛了许久,直至裁衣寻来了,慕晴才发觉已临近用午膳的时候了,是时候回去了。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却听见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要我说啊!那世子妃便是一个丧门星,你瞧瞧,她刚进门,这恭亲王便去世了。”
“可不是嘛!你说那恭亲王也是,放着大把的贵女不选,偏偏选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商户女,这可好了,他便被人克死了!”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慕晴闻言不由朝说话那人看去,正是方才那几个贵女在说这话。慕晴心中不喜,正欲出面训斥,却瞧见一旁的树后出现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正是她们议论的夏卿语本人。
见到夏卿语,那几人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
“说?你们怎么不说了?”夏卿语瞧着这两人的眼神,便宛如在看一个物件一般。
那几人被夏卿语这样的眼神激怒了,她们相互瞧了一眼,色厉内荏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商户女罢了!”
“心雨,掌嘴!”夏卿语朝着自己身边的丫头们抬了抬下巴,那几个丫头顿时挽着袖子上去了。
那几个贵女见状,惊道:“你敢!”
“为何不敢?”夏卿语眸中带着不屑地笑意,只冷声道:“我可是世子妃,你们连个诰命都没有,居然敢辱骂于我?”
此时那几人才明白夏卿语并不是他,她们想象中的商户女,只可惜为时已晚。
瞧见了这样一出闹剧,慕晴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裁衣说道:“咱们走罢。”
午后,慕离坐在书房中,面上满是不耐烦之色。恭亲王府先是办了喜宴,紧接着又是丧事,再加上要追查那日的刺客,慕离是分身乏术。
正在慕离心烦之时,下人却突然前来通传:“世子,许大人来了。”
闻言慕离面上一喜,忙道:“快请他进来!”虽说不知许渊为何而来,但好友前来,总是令人兴奋的。
许渊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书房,他瞧见慕离面上的烦闷之情,不由安慰道:“王爷若是在天之灵,瞧见你这副模样也不会高兴的,你得好好保重自己身体才行。”
慕离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话虽如此,可丧父之痛,又岂是说能放下便能放下的?”
许渊很是理解慕离这种心情,他轻拍慕离肩膀,道:“我今日来,是帮你处理事情的,这几日你事情繁多,正好我没什么事,便来帮帮你。”
好友如此体贴人意,绕是慕离心中悲痛,此时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多亏有你在。”慕离轻拍许渊肩膀,感动极了。恭亲王去世,他这个没有功绩的恭亲王世子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继承王位。平日里那些狐朋狗友,现在也没了踪迹。如今陪在他身边的挚友,只有许渊一人了,他不由感慨道:“难怪说患难见真情,唯有患难,才能知晓一个人是否真心待你。”
许渊闻言笑了笑,他从怀中取出一壶酒,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与我饮酒,暂时忘却这些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