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许侍郎来了。”小厮小心翼翼地探头进书房,连门都不敢进,只敢在门外禀告。
书房中,苏尚书正在处理公事。这几日他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弄得苏尚书整个人都是心烦意乱的。因而听到许侍郎前来拜访,苏尚书心中并不是很欢迎。
“许侍郎?他来干什么?”苏尚书将手中的公事放下,皱眉看向小厮,问道:“他身旁可有什么人一同前来?”
“回大人,并无。”小厮忙道,“许侍郎只身一人。”
许侍郎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尚书府了。莫不是替人前来办事?苏尚书转念一想,便道:“带他进来罢。”
“是。”小厮闻言赶紧出去。
许侍郎焦急地等在门外,一张脸上满是汗水。若是慕晴与慕离在此,定会发现此人就是当日在街上纵马伤人的吏部侍郎。
此时许侍郎哪还有当日自称吏部侍郎时嚣张跋扈的模样。他这几日在家中是坐立不安,担心若是慕离去恭亲王那里告状,那他这吏部侍郎的职位,可就别想要了。因而他辗转反侧一夜,这才想到要来找苏尚书。
眼下进去通报的小厮久久未来,这让许侍郎心中七上八下的,难免焦急。
终于,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小厮出现在门口,对他说道:“许侍郎,这边请。”
许侍郎喜出望外,一瘸一拐地走进尚书府的大门。察觉到一旁小厮惊诧地目光,许侍郎心中更是恨极了慕离。若不是慕离那一脚,他堂堂吏部侍郎,怎会落得这样狼狈的境地。
苏尚书在书房中等着许侍郎,却久久未见人影。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门外,尚书府也不大,这一刻钟都过去了,怎地还没瞧见许侍郎。
待一旁的茶凉了,书房外才出现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许侍郎艰难地走在路上,一旁的小厮搀扶着他,行动缓慢。
苏尚书见状大惊,连忙走出书房,亲自将许侍郎搀扶进屋内,待他坐下后,惊道:“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许侍郎刚坐下,闻言便欲跪下,好在苏尚书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道:“你有什么事便说,你都这副模样了,还是坐着说罢!”
“苏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许侍郎一把鼻涕一把泪,朝苏尚书哭诉起来:“我昨日在街上骑马,一个小孩突然从街道旁窜出来,我本欲避开那小孩,却被一人从马上踢下。”
许侍郎避重就轻,将自己醉酒纵马伤人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说而过,甚至将事实扭曲。他口中所言将他踢下马的人在旁人听来,是面目可憎,十分嚣张跋扈,让人一听便对那人心生厌恶,苏尚书便是如此。
苏尚书闻言是面露惊色,他问道:“难道你这腿……”
“正是!卑职这腿,便是那人打伤的!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踢下马,并将我双腿打断,若不是立即找了大夫治疗。我这腿恐怕就不止行走不便了!”
许侍郎涕泪纵横,他伸手扯住苏尚书的衣摆,十分可怜地说道:“表哥!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说起来,许侍郎与苏尚书也是沾亲带故的。两人是远房表亲,血缘关系虽不浓厚,但在苏尚书这样的人眼中,一个吏部侍郎的用处可多了去了。因而苏尚书对这件事答应得十分痛快。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那人是谁?我马上派人去找京兆尹,让他来主持公道!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竟敢伤害朝廷命官!”
许侍郎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换上那副可怜的模样,低头瑟缩,道:“是恭王府的世子,慕离!他身旁还有一个女子,瞧着模样像是贤亲王府的大小姐!”
苏尚书压根儿就没想过踢人的是慕离,他只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平头百姓,自以为是地强出头。因而听闻慕离的名字,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京中谁人不知恭王府将慕离宠的无法无天,况且慕离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就连皇上对他也是有几分宠爱的。如今这要对上的就不仅仅是慕离一人了,还有恭王府。况且皇室的人,岂是容易惩罚的?苏尚书顿时有些后悔方才说出口的那番话了。
许侍郎浸淫官场数十年,哪里瞧不出苏尚书此时态度的变化。他也知晓慕离难对付,因而才找上苏尚书。眼见苏尚书态度逐渐松动,许侍郎心生一计,忙道:“我也知恭王府与贤亲王府势大,本不欲与他们计较!可……可这二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居然……居然不将您放在眼里!”
“什么?”苏尚书闻言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书桌上,发出一声巨响。足以见得他此时的心情有多差。
许侍郎见苏尚书动怒,瑟缩着低头,掩下眼中的算计,道:“当日我摔下马后,那慕离目中无人,我气极了,便说我可是吏部侍郎,可他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便将您的名号抬出来,希望他看在您的面子上不要过多为难于我。谁知他竟说……”
“竟说什么!”苏尚书面色阴沉,见许侍郎一副惊恐的模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罢,我不会怪罪于你。”
“竟说‘苏尚书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来吓唬我?不过是皇叔手下的一条狗罢了!见了我,还不得跪下磕头!’我心中不忿,便欲反驳,谁知他竟将我双腿打断,便扬长而去!”
许侍郎凭空捏造这样的话语,做贼心虚,声音不由发颤。他跟了苏尚书这么久,当然知晓苏尚书是怎样的人。苏尚书此人极为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如今被人这样说,他再好的忍耐力,也是会破功的。
果然,苏尚书闻言极为生气,一掌狠狠地拍在书桌上,使得桌上茶杯中的茶都溅出来。
此时苏尚书面色阴沉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他看向许侍郎,冷声道:“你所言当真?”
许侍郎连连点头,忙道:“苏大人明鉴,卑职怎会拿这种事情作假。”
“这二人真是可笑,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便这般嚣张跋扈!莫不是真以为本官就没办法收拾他们?”苏尚书冷笑一声,几句话便已表明他对许侍郎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苏尚书此时对慕晴二人极为不满,甚至动了杀心。他缓缓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
许侍郎见目的达成,心中暗笑,面上仍是惶恐的模样,道:“大人,可这二人,一个是世子一个是郡主。卑职瞧着,这二人怕是不好对付。若是让大人因为此事而被皇上责骂,那卑职是万死也难逃其咎啊!”
“不过是小小的世子跟郡主罢了,他们的父亲见了本官也要礼让三分。”苏尚书闻言心中怒气更甚,他堂堂尚书,怎会怕一个小小的世子。这样想着,苏尚书怒极反笑,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俗语人人都知,所此话变成真的,你说本官还需要担心他们的身份吗?”
许侍郎闻言大惊,手中的茶杯一个不稳便掉在地上,尖锐的声音终于将苏尚书的理智稍稍拉回。他警告的看了大惊失色的许侍郎一眼,接着道:“不知许侍郎意下如何?”
这句话,可以说得上是藏在苏尚书心中最深处的想法。今日被许侍郎听见了,苏尚书已对他起了杀心。
“这……”许侍郎在苏尚书警告的眼神下战战兢兢地说道,“苏大人定能得偿所愿!”
许侍郎将手心的汗渍暗中擦在衣袖上,他脑门上布满汗珠。足见方才苏尚书的话使他有多么害怕。
“你退下吧,你放心,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苏尚书阴沉着脸,说道:“今日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若是被我听到一点风言风语,那你这项上人头……”
“是。卑职告退。”许侍郎闻言赶紧离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苏尚书眼前。
苏尚书轻轻转动手上的佛珠,对着门外说道:“如兰,你还要在门外躲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外的盆栽后走出。苏如兰面色苍白,藏在袖中的手都在颤抖。
苏如兰抬眸看了苏尚书阴沉的面色,又迅速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她今日过来,本是向苏尚书求助的,眼见着慕娴面上红斑点久久未愈,再加上贤亲王近日对她的态度,苏如兰心中越发不安,因而今日过来找苏尚书帮忙。
不曾想却听到那样一番话……
想到苏尚书方才所言,苏如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的父亲,心中竟然有着这样的心思!这可是谋逆之罪!
“你都听到了。”苏尚书见苏如兰面色苍白,早已猜测到她的心思,冷声道:“你莫不是想要去举报我?”
“父亲!这可是谋逆!是要株连九族的!”苏如兰压根儿不敢抬头与苏尚书对视,她低着头,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