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说的大理寺的大人应该就是许渊了,上次许渊是以大理寺的名义来过府上的,况且除了许渊,她在大理寺也不认识其他的人,慕晴几乎是脑子一转就大概猜到了许渊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慕晴问了丫鬟具体情况,得到了许渊目前还在前厅等着的消息,又侧头看向齐馨,齐馨体谅的对着她笑:“去吧,大理寺卿估计还在等着。”
慕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就留下丫鬟带着齐馨出府就一个人去了,许渊过来大概不外乎是要问一问关于京城富户失窃的案件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又或者他得了什么消息要过来分享,要不然就是上次提到的幕僚的事情,慕晴叹了口气,认命的加快步伐。
临到了前厅看见许渊颇为怅惘的拨弄着青花瓷盏里头的茶叶,用乳白茶盖拨了又拨,好笑的到:“我慕府的茶是长了针吗?大人又是怅惘又是拨弄就是下不了口。”
听见声音许渊侧头看向慕晴,今天仍然是当值,他穿着酱红色的官袍,面皮白皙,眉毛笔直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是柔和的,原来不曾细看,不想大理寺卿也是个好看的人。
许渊刚一启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讨论案件的进程,却蓦地被人打断,贤亲王看着许渊差异的道:“不知许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许渊只能勉强的将嘴里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向着贤亲王拱了拱手道:“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看了眼慕晴,又不能暴露出她来,只能硬着头皮扯谎道:“上次被棍刑的那个嬷嬷,家里可还有亲人,也好收敛了骸骨,不至于轮流到乱葬岗里头。”
他说的难为情,自己都要编不下去了,棍刑的人直接被丢到乱葬岗,哪里够格被大理寺卿问候,更何况一个嬷嬷而已,询问贤亲王一个王爷,还是一个毒害王爷子嗣的嬷嬷,许渊越发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理由,面上却仍是强自的镇定。
不想他自己编的难为情,那头贤亲王却听到怅惘起来,脸上露出个类似于悲伤的神情,许渊微微的讶异却没有开口,过了会儿贤亲王才道:“那个嬷嬷是通州人,离京城隔着不知多少水路。”说着他对许渊拱了拱手:“烦请大人代劳找个面南的地方葬了吧!”
许渊是真的被惊讶了,心到贤亲王倒也真是菩萨心肠,被一个嬷嬷谋害了子嗣还能做到如此以德报怨,随口答应后又转念一想,面南而葬不是正对着贤亲王府吗,心里头几乎是悚然了,那贤亲王却不解释只是道:“她大概是愿意的。”
那个她也不知道是谁,提起她贤亲王面色一瞬的柔和之后重有变得茫然,不论是谁,至少借口和理由是用完了,又看了眼天色,许渊是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一时间只能拱手告辞。
贤亲王是个王爷,当然不需要送一个官员,只是点了点头,慕晴侯在一侧,两个人确实是没有了说话的机会,许渊白皙的面皮一时红嫩,几乎是被贤亲王弄得措手不及,走的也是匆匆忙忙。
慕晴看了眼自从提起那嬷嬷后就变得有些怅惘的贤亲王,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福了福身子后就回了院子里。
贤亲王叹了口气,突然没有了回书房作画的兴致,绕着外头起了走一圈的兴致,天上的月色玉白,薄薄的照在地上霜白的光,惨惨淡淡,贤亲王头一次有了追忆的兴致,原来一直觉得只有人上了年纪才会回忆往昔,可是今天他突然想要捋一捋,是怎么就遇到苏如兰了。
那时是在通州,他是王爷身份尊贵又是少年将军领兵打了胜仗,正是骄傲跋扈的时候,路经通州在一个画舫里头带着手下的将士和军师们找乐子,他不爱那些,都是些眉目不变满身风尘的女人,一个人悄悄地退出了画舫,老太君管的严实他从来没有一个人逛过夜市,那天又正好是上元节,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红灯笼说书人还有混手艺人,他走到河堤上,极目望去,整整一条同州湖,乌漆墨黑的河道上全是闪闪烁烁的莲花灯,美不胜收。
他少年人心性来了兴致就想要也求得一盏莲花灯,至于愿望还没有想好,高官或是厚褛他都有了,不过话本子里头的情情爱爱他倒是没有体验过,新鲜的厉害。
于是胡乱的许了愿,想要偶得一佳人,至于是什么样的佳人他自己也没有想好,反正是个佳人,不要刻意就要自己找的,前前后后给他送美人讨好他的不知凡几,推掉的就推,推不掉的就放在院子里头,反正他是没有看过的。
苏如兰出现的正是一个好时机,他刚刚放下莲花灯,心里头囫囵的兴致还没有过去,就听见有人在岸上喊着小姐落水了,想到那朵莲花灯,他来了兴致于是跳了下去救上来一个小姑娘,摸索着到了那小姐落水的地方时,小姐已经是半昏迷着了,整个人神志不清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住的往着他的身上缠,就一个小姑娘对他来说在简单不过了,可是头一次有个人这样的依赖他,几乎将整个人都缩到了他的怀里,瘦瘦小小的,他心里没来由的柔软起来,将人带上了岸,就着朦胧的月光看,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姑娘,眉目紧紧的蹙着,楚楚的像一只可怜的猫,他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外番进贡的猫,后来老太君嫌他耽于玩乐,就让人将那只猫咪送走,后来他才知道是被送去了酒楼里,或许成了一道羹汤。
小姑娘的手也是小小的,紧紧的拽着他的前襟,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吐了两口水,慢慢的睁开露出一双温柔的眸子,那个时候他想,这大概是通州的湖神听了他的愿望才送来的佳人。
那个时候太过自负,觉得既然是自己的了,那么就怎么样也没有关系,于是第二天就鲁莽的上门向户部尚书府通知,要纳他的女儿为侧妃,尚书府的嫡女千金自然是有资格做他的侧妃的,但是他当时已经有了王妃,是不可能现在就让她取代王妃的,至于以后还要等日后再商酌。
不出所料,那户部尚书府几乎是欢天喜地的当即就将女儿以一顶小轿子抬入了他暂时歇脚的院子里头,毕竟能得到王爷的青睐,正是求之不得。
他不喜欢一下子将兴致消遣完,倒也找了喜娘又让苏如兰换了喜服,他一向没有规矩惯了,觉得正红色好看称小姑娘的皮肤就让人买了正红色的吉服,至今他都记得掀开盖头的时候,苏如兰温柔感激的眼神,不过是一个随性的玩笑,却让人有了不该有的期盼,可他那时只是觉得洋洋得意,喜欢这样的目光注视,也就没有去解释了。
后来呢,到底是成长了起来,哪里是通州的湖神满足他的愿望,不过是户部尚书府想要讨好王爷设下的桃花劫罢了,一个热血沸腾的傻小子却当了真。
即便是知道了户部尚书的手段,贤亲王也没有当真的对着苏如兰发火,不过是觉得惆怅,他不是个长情的人,也没有耐心一直做一件事情爱一个人,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始终记得那年的上元节,缩到他怀里,猫似的小姑娘,月亮下慢慢睁开的一双温柔感激的眼神。
为着这个眼神,就算苏如兰明里暗里的对付王妃,最后让王妃抑郁而终他也没有计较,就算她弄掉了他的子嗣他也没有追究。
有的时候对于苏如兰的容忍度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分不清是一直喜欢着那个猫似的小姑娘还是只是记得那个温柔感激的眼神。
贤亲王一时觉得疑惑起来,不想抬头就看见了湖边坐着的儿子慕启明,这个儿子一向是聪慧有主见的,不论是因为苏如兰还是其他,他都一直很喜欢他,鲜少见到他露出这样一份呆楞的模样。
问了缘故,慕启明却没有直接回答,支吾了半天才涨红了面皮打量起齐国公府的小姐,几乎听到齐馨的名字,贤亲王就是一炸,厉声的喝住了他:“男儿志在四方,你这是个什么模样。”说罢又觉得力度不够深重于是又道“不论你是不是喜欢齐国公府的小姐,我是一定不允许的。”见慕启明呆楞,他冷下声色厉声道:“你听明白没有。”
他一向是个孝顺孩子,贤亲王看准了他这一点,直到慕启明难过的近乎无奈的点头,他才柔和了语气:“你会遇到无数个感兴趣的女人,但是不一定要全部得到。”
慕启明微微沉默着,贤亲王只要他答应了就好,至于其他的就让他自己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