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马车上,贤亲王沉默不语。慕晴在这般压抑地氛围中十分不舒服,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父王,皇上情况如何了?”
贤亲王闻言闭上眼,他与齐皇关系甚好,两人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眼见着齐皇病危,他心中颇不是滋味。此时听了慕晴问,便说道:“公公来时面色极差,情况已是十分危急。你进宫后,切记不可多说话,只管听旨意便是。”
“是。”慕晴闻言垂眸下去,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既然贤亲王都这般说了,想必齐皇也就是今日的事了。如此一来,今日怕是就要宣布新帝人选了。
马车在黑夜中行驶,微弱的灯光透过车帘落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当贤亲王带慕晴来到承德殿时,殿外已跪了一地的妃嫔。慕晴抬眸看去,见他们脸上尽是悲戚迷茫之色。心中不由对他们有了同情,齐皇这一去,他们这些人,最好的下场也是在这深宫中度过余生。
跪在最前面的是瑜妃与静妃,两人身着素白色衣裳。瑜妃垂首跪在冰冷的地上,双眸通红,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而是解脱。
她看向静妃,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眼中尽是狠毒之色。静妃这段时间再得意又如何?她与她那个儿子,照样笑不到最后!
静妃全然沉浸在喜悦中,全然没有感受到瑜妃狠毒的目光。她如今心中只想着自己即将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哪里还会关注瑜妃这个手下败将。
先前来时她便是打听清楚了,齐皇此次怕是病危了,朝中大臣都赶到了此处,只等着旨意下来。如今二皇子被软禁,七皇子远离京城,除了六皇子,还有谁能够登上帝位?
慕晴见两人面上神色忽明忽暗,心中顿时了然。同时又替齐皇感到悲哀,他如今病危,眼见着就要去世了。而他的枕边人却一个个谋划着他的身后事,这让人不禁感到心寒。
贤亲王带着慕晴往前走去,他一面吩咐慕晴好生待着,一面看向低声哭泣的妃嫔们:“皇上还没驾崩呢!你们在这哭丧未免也太早了!”
这话一出,那些妃嫔们纷纷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眼眶还是红的,可到底是不敢出声了。耳边扰人的哭泣声终于没了,贤亲王这才进了大殿。
慕晴听话的跪在殿内,眼见着宗亲们纷纷赶来,六部尚书急匆匆地进了走进了龙床旁。她看着周围人或悲伤或暗喜的神色,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面上一派漠然之色。
这时,慕离带着夏卿语过来了,夏卿语跪在慕晴身旁,慕离正好与慕晴隔着一条过道。
慕晴不喜这两人,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多余的神情来。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慕离心情十分好,面上虽带着悲痛,可周身的氛围却是使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得意。
感觉到慕晴看着自己,慕离转头对慕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慕晴见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帷幔后面,贤亲王,六部尚书,许御史皆围在龙床边。低低的哭泣声传了进来,齐皇抬了抬双眸,有气无力道:“是朕的妃子们,在为朕哭泣么?”
“皇上,您等着,太医一定会将你治好的。”贤亲王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兄弟,如今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心中便是无比悲痛。
齐皇闻言摇了摇头,他看向贤亲王,低低笑了,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待喝了内侍递过来的水,他才说道:“爱卿,以后新帝,你还得多多照顾才是啊!”
“皇上!”贤亲王听了齐皇这类似于临终之前的话,悲痛地唤了一声,“您放心,臣一定会好好辅佐新帝!”
听得贤亲王这番话,齐皇才安心下来,他拍了拍贤亲王的手,在内侍的帮助下半支起身子,道:“许御史。”
“臣在。”许御史闻言上前一步,与贤亲王并排站着。
齐皇看着眼前的两人,叹了一口气,这二人,都是助他打天下的。这些年来,两人皆是殚精竭虑,为自己付出了许多。他看着两人,吩咐道:“现封许御史为丞相,六部尚书各增一年俸禄!”
说完后,他又道:“朕去后,你们可要好好辅佐新帝才是啊!”
齐皇句句不离新帝,可这新帝他到现在都不曾说明,如此一来,殿内的宗亲妃嫔们,各个都疑惑这新帝到底是谁。
而慕晴跪在殿中,将齐皇说的话都听在耳中,却始终没听明白新帝到底是谁。她抬眸看了眼跪在殿中的人,只见一众皇子中六皇子面上已是压抑不住喜悦之色。
难道真的是他?慕晴见状心中疑惑,可却始终是不怎么相信。
慕离瞧见慕晴神色,微微一笑,得意道:“不用着急,过一会,你便会知道新帝是谁了。”
闻言慕晴看向慕离,眼中却仍是怀疑之色,慕离也不气恼,他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慕晴见状,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该不会是慕离吧?随后她又将这个想法抛去脑后,怎么可能,慕离是恭亲王世子,无论如何皇位都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虽然此时殿中的人神色各异,但心中都是期盼自己派系的皇子能够得到帝位。
只听得帷幔后的齐皇重重地咳嗽一声,随后沙哑着嗓子道:“朕称帝二十余年,现已病危,便将皇位传给慕离,今后,他便是齐国的皇帝了。”
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齐皇又道:“离儿,往后你要多听这些个老臣的话,切不可肆意妄为,身为君主,便要担当起责任来。”
闻言慕晴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看向慕离,见慕离朝自己得意一笑,站起身来,行礼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上!这于理不合!”齐皇还未开口,静妃便已尖声道,“慕离是恭亲王世子!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他为帝啊!”
静妃听得这个旨意后,眼前一黑,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只怕是要昏死过去了。本以为六皇子是稳坐帝位了,不曾想半路杀出个慕离来!
慕离是什么人?他是恭亲王世子,哪有传位不传给自己儿子,反倒是传给侄子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静妃话一说完,一旁的宗亲们也是纷纷应和,皆是觉得齐皇此举太过荒唐。
齐皇听着下边的反驳言论,重重咳嗽一声,这才道:“慕离是朕的儿子,他是朕在巡江南时,与夏家嫡长女的儿子。慕离是朕的血脉!他的妻子夏卿语,才是恭亲王的女儿。朕这些年来,为了保护他不受皇权之争,才未将他身份公开。”
慕离竟是齐皇的儿子?慕晴闻言心中大惊,却正好对上慕离得意的眼神。难怪,慕离想要夺权,原来因为他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此时齐皇又说道:“朕本欲让离儿一直身为恭亲王世子生活下去,不曾想朕精心培养的太子竟想要谋反!而其他儿子,要么刚愎自用,要么年纪太小。为了大齐的江山,朕只能出此下策。”
齐皇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静妃与六皇子两人顿时瘫坐在地上,形象全无。他们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事,居然是个笑话!
静妃坐在冰冷的大殿中,却觉得自己就宛如一个笑话一般。原来皇上从来就没有将六皇子立为新帝的打算。他以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混淆人们的视线,好保护真正的新帝人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静妃哈哈大笑,她站起身,对齐皇大声喊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啊!慕离是你儿子!我的皇儿便不是了吗!”
静妃越说越气,她红着一双眼,直直的想要冲进帷幔。最后只能被宫人们押了下去。
六皇子此时面如死灰,他瘫坐在一旁,心中恼恨极了,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他攥紧双手,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气愤。
瑜妃冷漠的看着殿中的闹剧,看着站起身的慕离,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即使是被立为皇帝又如何?到最后,她的皇儿依旧会是最后的赢家!
此时听着殿内闹哄哄地声音,慕晴闭了闭眼,心中满是震惊。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暗中思索对策。
如今既然慕离已成为新帝,而且他已知晓自己的野心,那自己如今便要想好退路了。好在慕离尚且不知自己真实身份,想必他只以为自己是想做第二个韩国夫人罢了。
不过慕晴心中还是有些颓然,自己还是失策了。若是她能早些察觉到慕离的不对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定不会是这个局面!慕离比起六皇子等人可是要难对付许多!
不等慕晴多想,帷幔后的贤亲王突然传来一阵悲痛地喊声:“皇上!”
闻言慕晴一愣,见帷幔后的宫人们已压抑不住哭声,她便知道了,齐皇这是……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