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进行到一半了,贤亲王满带笑意地瞧着人群,今日寿宴,齐皇的赏赐无疑是让贤亲王的地位再拔高了。贤亲王素来在乎的便是这件事,因此他面上一直都带着笑意,就连与人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正在众人向贤亲王敬酒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闻言在座众人届时愣在了原地,怎么齐皇也来了。
这时,齐皇面带笑意地走进了大厅,他今日面色又比前几日好上不少。因而整个人瞧上去精神面貌都不错,在座众人见了他,纷纷行礼道:“皇上金安。”
“众爱卿平身。”齐皇随意摆了摆手,便往贤亲王那桌走去。他见了贤亲王,大笑道:“贤亲王,朕今日可是特意前来为你祝贺的。”
贤亲王此时忙站起身来接见齐皇,一张脸通红,面上春风得意。在寿宴上圣驾亲临,如今的大齐,也就自己一人而已。
可待齐皇满脸笑意地去到贤亲王一桌,瞧见坐在那处的齐国公时,他面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齐国公此时也甚是尴尬,他与齐皇之间的渊源,不可谓不深。齐皇当年谋反夺得帝位,又害了自己深爱的妻子,齐国公是恨极了齐皇,可为了报仇,他又不得不忍下去。往日里他深居简出,极少碰见齐皇。不曾想今日只是前来参加贤亲王的寿宴,却碰见了齐皇。
其实今日齐国公前来,不过是为着慕晴。他只是从暗卫处听见慕晴平日的生活,却从来没有亲眼瞧过。难得有一次正大光明的机会来贤亲王府,他自然不会放过。
可如今遇见了齐皇,却让齐国公内心警惕起来。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齐皇此人生性多疑,若是被他怀疑上了,那慕晴的身份……
齐国公正想着,却见齐皇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只听他道:“齐国公,许久未见了。你近来身子如何?”
闻言在座众人面上皆是露出不屑的神情,虽说齐国公身份要比他们高贵。可实际上,一个前朝皇帝能有什么实权呢?为了讨好齐皇,在座一些大臣甚至嗤笑出声,一点面子也没给齐国公。
齐国公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满地神色,他看向齐皇,只低声道:“多谢皇上挂念,臣身子还算好。”
“嗯。”出人意料的,齐皇却很给齐国公面子,他淡笑着点了点头:“我看着你气色也不错。”
齐国公面不改色的受下了:“皇上龙体安康,老臣自然是比不上皇上的。”
寒暄了两句,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慕晴端坐在一旁听着,又是心疼又是怨恨。
齐皇早不来晚不来,非要挑到这个时候来,让她的父亲遭受这等难堪,简直令她憎恶不已。
而她的父亲又只能接受齐皇的这般“好意”,着实令她愤怒。
她素白的手掩在淡金纱衣下,紧紧的绞在一起,面上虽未曾表露半分,但内心却已将齐皇瞪视了几十遍。
新仇加旧恨,慕晴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全部双倍奉还给齐皇,报仇雪恨。
寿宴仍在继续,这点小小的风波很快就被人淡忘了,乐师们手持笙鼓笛琴演奏起来,舞女们款款扭动纤细的腰肢,于覆满红绸的台上舞动,侍女小厮们手捧精致的菜肴,陆续整齐的自厨房而出,将其放在种宾客的案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众宾客举杯交欢,觥筹交错,纷纷拍起齐皇和贤亲王的马屁来,贤亲王听的哈哈直笑,尽数收下,齐皇今日亲自到场可谓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他这简直是不高兴也难。
而齐国公便惨淡的多了,平日里就鲜少有人问津齐国公,如今当着圣上的面,那更是要避嫌,因此没有一个人理会他,齐国公倒也不恼,泰然自若的自己喝自己的,慕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眼下又不能接近他,只好默声不语,心里对齐皇又怨恨几分。
贤亲王的寿宴,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寿宴持续了整整一天,直至晚上才结束,结束后宾客们也不愿散去,齐齐围绕在齐皇和贤亲王的身边。
齐国公见时辰已到,擦擦嘴起身便打算走了,向齐皇和贤亲王躬身道别后,贤亲王假意挽留:“难得的大喜之日,齐国公何必走得这么急?”
齐国公摇摇头,笑道:“心意已到,贤亲王就不必再挽留了,还望原谅。”
齐国公要走那就自然让他走呗,其余人都只是笼着袖子看热闹,贤亲王只好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那还请齐国公慢走,启明,你去送送齐国公。”
慕启明踏前一步,对齐国公做了个“请”的姿势,齐国公微微拱手,转身离去了,宴上立马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仿佛齐国公在不在这里都一样。
慕启明一路送齐国公离开,他一直默默的低着头,护送在齐国公身边,嘴唇张了几张,好几次都想开口,但最后还是紧紧握着手沉默下来。
齐国公负手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待快到齐国公府时,他才停下脚步。
慕启明一下子紧张起来,齐国公回身面对他,叹了口气:“万骑侯,我看你也是憋了一路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慕启明的握着的拳松了又紧,低着头抿唇不语,齐国公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他。
半晌,慕启明才有些艰涩的开口:“齐国公……我想问一下,齐馨她,怎么样了?”
齐国公道:“放心,她很好。”齐国公不喜慕启明,更何况,他是知晓慕启明与齐馨之间关系的。
“是吗。”慕启明抿了抿唇:“不知道齐国公对她的婚嫁之事,可已有意了?”
齐国公默然不语。
这慕启明为人固执,这种固执放在儿女感情上就显得有些令人感慨了,但他越是固执,以后就会越痛苦。
齐国公最后还是回答了他:“她确实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我也在准备这些事,万骑侯还是别操心了吧。”
慕启明瞠目欲裂,他盯着齐国公,一字一句道:“我别操心?”
他摇了摇头:“齐国公,我对齐馨的感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你愿意将她许配给我,我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好好保护她。”
齐国公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爱情的滋味,他不是没有尝过,正因为尝过,知道它有多甜蜜,就能有多痛苦。
失去挚爱的痛苦,没有谁能比他更能理解了,他看着这么年轻的慕启明和齐馨,实在的不忍心让他们也尝试一次。
总之,这份孽缘越早断掉越好,待情薄时,再回想起来,也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齐国公只好再次拒绝了他:“万骑侯,我还是那句话,你跟馨儿,是绝对不可能的。”
慕启明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齐国公负手道:“至于原因,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个告诉过你,你自己应该也不会不明白,何必再苦苦执着于此呢?”
慕启明有些绝望的摇了摇头:“我明白,但是我会保护她……”
“万骑侯,你还是太年轻了,今天的寿宴你也看见了,所有人对我这个前朝遗留避而远之,你身为贤亲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你觉得皇上会让你这么胡来吗?”齐国公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他听:“说句实话吧,你要是真的为了馨儿好,那就离她远远的,这样她才能安全……这也算的一个父亲为女儿的请求,万骑侯,你忘了吧。”
他这话说的恳切,却字字戳心,全扎在了慕启明心里,慕启明徒劳的抹了把脸,闭了闭眼,又不说话了。
齐国公言尽于此,拱手道别:“多谢万骑侯的一路相送,回去吧,我先走了。”
慕启明看着齐国公府的大门,他心爱的人就在这扇门后,但两人之间,却仿佛隔了一层天堑,他们只能永世分离。
他在原地坐了许久,等晚风将他吹醒了一点,才默默站起身,朝贤亲王府走去了。
齐国公和慕晴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有何尝不懂?
怪只怪自己总是抱着一丝残败的希望,总是放不下。
他在夜色中越走越茫然,最后忍不住想:“我应该放弃吗?”
没有答案。
酒过三巡,齐皇终于准备起驾回宫,众人纷纷出来相送,齐皇乐呵呵的走出门去,末了突然对贤亲王说:“爱卿,你先随我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大家都听话的安静下来退守一旁,贤亲王心头一紧,面色冷静的与皇上走到了一边。
“爱卿,我问你,齐国公怎么会来?”
齐国公这么多年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更别说参加什么寿宴了,怎么今日突然改性了。
贤亲王心思一转,道:“皇上有所不知,齐国公这次过来,很可能是为了他的女儿齐馨。”
“齐馨?”
齐皇很是意外:“关齐馨什么事?”
“……说起来,很多人都不知道,但犬子确实喜欢齐馨,而齐馨也对启明也很有那方面的情意……”贤亲王猜测道:“齐国公这次过来,应该就是为了给她的女儿来试探一下的。”
“哦……”齐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告诉启明这小子,齐馨他还是不要想了。”齐皇突然话锋一转:“齐馨这姑娘性子好,适合在宫里。”
贤亲王心头咯噔一下,齐皇这话的意思是……
但齐皇没有再继续下去,他拢了拢袖袍,径直坐上了龙撵,在众人的护送中离开了。
贤亲王跪在地上恭送齐皇,但脸色却是晦暗不明。
齐馨若是嫁去皇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