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裕一怔,静静地看着少女。自己岂不是被她看光···顽强坚毅的心间一下子像被什么融化了。
“可是你的腿……”
把这事告诉他,应该没什么。这么点小屁孩总不至于害自己,何况她还救了他呢。转身关好门窗。
悄咪咪地凑到他耳边,“我这伤明天它自己就能痊愈。真的——,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好的,你哭什么?”估计应该是吃了那妖果,她暗自猜想。
王裕五岁那年成了乞丐,人心间的狡诈狠毒,势力间的讨好结派,为了一口水都能打的头破血流。原来她是为了自己才会那样。
原本他还在心里嘲笑她,是傻还是天真,而如今撩拨在耳边款款温声的细语,像吹到了心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这小孩哪来这么多问题呀?”又是一句学来的话。
见王裕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许艸儿便青蛙跳似的要去找王茗嫚,见少女热情心切,就带她到药房介绍了一些自家山庄产的药材,许艸儿听了好几遍,都记不太住,但是心情格外大好,原来这世间也不像爷爷说的那般无聊。
最重要的是,她还打听到了如何去昆仑山。第二天给王裕留了一封信,独自一人去往昆仑山。
王茗嫚是药商之首的女儿,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特别听话,但父母并不把她当接班人培养,而是早早就托人打点好关系,进了南江阁。成为一名仙人那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呀。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女儿在修仙道路上走的并不顺,遭人嫉妒,泼冷水,都是家常便饭,经常都是独来独往一人。
荒郊野岭,树林间云雾缠绕终果不散。走了十几路早就饥肠辘辘,终于遇到了颗桃子树,边乘凉边啃。早先的那套白衣脏得不行,难怪爷爷叫她不要穿这衣服。不过她还是寻了一条清澈的河流洗洗干净,仔细想想,自己还是第一次洗衣服。
午后的阳光照得令人目眩,忍不住有些想打瞌睡。晃了晃神,一抬头看见地上有一滩泛着金色的碎银子和影子,让人恍惚之下容易看错。闭上眼,脑海里竟冒出了一个仙衣飘飘,风姿卓越的人影。到底那个人会是谁,虽然几次出现在梦里,但都看不清他的脸。
“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突然冷冷的一声从背后冒出,许艸儿吐出嘴里的嫩草尖,是王裕。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给你留了信么。”
“你救了我,我想还你恩情……”
“不用啦,我只是顺手而已。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放在心上。”
见王裕仍旧不动,又看到他赤裸的双脚。心下不忍,摸着他的头,柔声说,“我要去昆仑山。路上很危险的,有大老虎、有两个头的大蛇、··反正王姑娘她们药庄我勘察过了,而且她也愿意收留下你,乞丐这营生呢——不好看,还危险,不好。”
王裕打掉她的手,稚嫩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不用你做这些。我会自己努力,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而且我也不怕危险。”
原本就没这计划,况且她现在自身都难保。
“我可以保护你。”
女孩被他一脸认真的模样逗笑了,“那好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下一秒被妖魔抓了可别怪我。合作愉快——小弟。”路上有个伴陪着自己,给自己洗洗衣服,梳梳头也不是不可以。
“谁是你小…”后面一个字被许艸儿明朗而坚定的眼神给看憋回去。
不过有时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天而降,二人被捆成一团。
“这有俩个!总算凑齐了。”
“这两个看着还小而且还瘦——,魔界那边能要吗?”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他只说要五十个人,又不说少女少男不行。快快——,赶紧完事好领工钱。先把人打晕再说。”
两个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抡起锤子就往二人砸去。
还不急出声呼喊,二人就被砸晕。虽然许艸儿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事,但是疼呀!
一排排窣金铁链牵挂的马车正有条不紊地行驶在火狱地表上,没有人牵引。哐当一下,里面的箱子触碰到了悬挂在顶部车牌。这里是通往魔界唯一的通道,京罟。
原本这是蔷薇开得最盛的地方,因为落叶灌木,枝杆又多刺,几乎连野草都不敢生长。而且羽状复叶繁多,小花单生,一到盛季简直就是花山花海,无穷无尽欲滴的油彩光颜,美得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但由于魔界地盘不断衍生,硬生生把千万的花骨烧毁灭绝,又在此地进行大规模残酷的战争,所留下的亡血、枯骨不计其数。
可是它们是不死的,只要是春天,它们便会从地缝里生出两条血色的花茎,开出几朵暗黑残疾的花身来。
脸皮上传来的一阵冷风,让许艸儿忽然清醒过来。她惊恐地左顾右盼,什么都看不见,手一摸,是王裕!他就躺在一边,额头处应该满是干血渍子,手指放在鼻下,她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还活着。
她抹去头顶因不停发抖而产生的汗。努力地蜷了蜷身,周围的空间足以她舒展身体,一股强烈的馊熏味扑面而来。她摸索身下,冰冷潮湿,是铁砖,看不见的黑暗依旧让人害怕。
这是……哪里?
“不要!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爹娘!你们要我做什么都愿意!魔君大人们,求求你们放过他们!”是个年轻少女的声音。
不断的哭喊声渐行渐近,她站了起来,不知道眼前是不是幻觉,一束冷光打了进来。
牧云川和阿司还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二人年过十六,是魔界之子牧格星的直系手下,此次出行表面上是为了挑一个样貌出众的女子,实则暗地是在调查三皇子秘密勾结势力一事。
但只要是个人没有那个不惧怕,挑来挑去,三日都没果。正好碰上了这祭祀的队伍,便索性看了一眼,倒是寻到个美人坯子。
艸儿还没缓过神来,只见一袭高岸肃立的黑槿衣遮挡了她眼眸里的光。此人头戴紫绣抹额,掺编荆细的冠发长辫束绑在头顶,外披一件随风波动的长斗篷,腰间一枚明亮的冥玉黑得发亮。
他带着面具,艸儿看不清脸。食指间骨上纹着一个凤羽翎毛。
“阿司,这女孩的父母留还是不留?看这姑娘……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牧云川突然从男子身后蹿了出来,给人一种温谦而不语的神情。
“以绝后患。你把这一车都带走,魔君找我有事,这里交给你。”清越的声音似水涧青石,转身就消失在血色的天际。
这女子盯着我看做什么?还没有人敢这么直视过他。阿司看向不远处燃动不息的篝火,面目开始凝神不安。
艸儿只是和那个说是叫阿司的人,对视了一眼,便赶忙挪开。
木门再次和上,“扑通——。”一个女孩哭嘁嘁突兀地摔在地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凄寒耀黑的眼睛?再看下去估计得被他活活冻成大冰块……
艸儿来不及多想,就被少女的哭声给吸引了。
“你……没事吧?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父母?”
少女名叫段未央,从小在楚河村长大。今天正好是她的十五岁生辰,父母答应她要带她下山赶集,没想到就遇到一伙打家劫舍的人,钱被抢光不说,又来了两个穿黑衣的魔人直接把她凭空掳走。女孩说得很悲伤,艸儿也很同情她,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少女的伤痛不亚于跟自己不得不离开爷爷,是一样的。
“你别哭,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父母。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个小桃子,很甜的——,你尝尝。……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段未央伸手在黑暗里摸索到了一双温暖的小手,里面真的有一个毛桃子。
“他们抓我……是去给人暖锦。你——是不是被抓来去祭祀上古战神神灵?我听人说,会被放进火里活活烧死。”
“暖锦?烧死!”许艸儿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新鲜词儿。
“就是去给他们暖床……这样,我还不如一刀死了算了。我还没嫁人呢——,就要去做这种事情……”
许艸儿一听,这个她会呀!要是去暖床应该就不用被烧死了吧?把被子盖好,躺久点不就暖和了么?
“我去!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