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沃石外,一座恢宏大气的大殿矗立在金银玉石木板奈何六座大桥边,殿门上挂着一块赤金大匾,上书“转轮殿”三个大字。殿中九根巨大雕梁支撑,中心摆着一副楠木书案,案上成堆的册子散乱地摆着,一个身着墨色为底绣着金丝镶边牡丹唐式齐胸襦裙,披着丹色纱衣,簪着蜂鸟戏花钗的绝色女子坐在主位上,一本一本的翻看着。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回酆都山吧,你这一下去,大帝饶不了我。“书案边,薛礼一边苦求着,一边将被弄乱的册子收拾起来,只是收拾的速度赶不上司韫翻乱的速度。
司韫停下手,看向薛礼,莞尔一笑,“薛礼,听闻三殿最近吃腻海鲜了,想换个地方,你要不要去黑绳大地狱和余懃换着做做?”
薛礼原本就白皙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更为苍白了,谁能想到,作为酆都大帝座下十殿阎王之一的转轮王有深海恐惧症。
司韫把手中的册子一扔,“我也不挑了,选个长命百岁富贵一生的命格就行了。我开心了,回来自然会替你说话,阴奉渊那里我肯定帮你担着。”
薛礼挣扎道:“帝后姑奶奶,大帝就去天界一个月,现在一旬已过,您还要长命百岁,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还有八十年,我可怎么活。等您寿终正寝回来,我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你这厮怎么如此难说?我给阴奉渊留一书信,行吧。”
“您……”薛礼还打算劝说。
“不管了,你选吧。一,我不投胎去人间,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海底看地狱;二,你送我去投胎,我保你无恙,最多最多受一点点惩罚。”司韫站起身,朝大殿外走去。
“行,我送您去投胎还不成么。不过姑奶奶,您能告诉我您是为了什么要去投胎呢?您和大帝吵架了?”薛礼跟司韫身后,歪着脖子问道。
“我就是怀念做人的日子不行啊,当初我才活了几岁啊,就被骗到地府了,在酆都山住了一千多年了,无聊了。”司韫朝奈何桥走去,走到孟婆身旁,“小梦啊,给我一碗汤。”
孟婆一懵,看向薛礼,薛礼无奈点了点头。孟婆舀了一碗汤,递到司韫面前,“韫姐,您要去投胎?”
“是啊,我要去感受感受你说的现代生活,女子男子平等,女子也可在外自在玩乐,还有什么汽车什么的,多有意思。“司韫接过碗,缓缓喝下去。
“不是,韫姐啊,现代人玩乐不多,小半辈子都在读书,可枯燥,可无聊了。毕业后还得辛辛苦苦工作。”孟婆听完司韫的话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她来地府的时间还不长,但也知道酆都大帝有多重视帝后,要是让大帝知道是自己的话让司韫产生了投胎去人间的想法,别说孟婆这职位保不住,魂魄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孟婆又继续劝导司韫说:“上学就得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就算你考上了好大学,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有些人还要继续读研啊,读博,找工作难着呢。工作过后还要看老板脸色过活,还是当鬼好。”
看到薛礼黑着脸看着自己,孟婆吓得一激灵,还要继续劝说,却被司韫打断,“所以我让薛礼帮我挑一个富贵一生的命格啊。我走了,再见。”
薛礼看着司韫走过奈何桥,对孟婆叹了口气,转头向一殿飞去。
京都郊外,一座破旧的道观在槐树林中隐隐约约的露出它的轮廓,阴风习习,槐树枝叶随风而动,银白的月光照下来,树影斑驳,如鬼影。
道观中,一个粗糙大汉坐在地上,背靠着桂树,已是夏末,虽未到秋天,这株桂花却已隐隐飘散出香味来,糙汉腿边坐着一水灵灵的男娃,舔了舔下嘴唇,“师父,桂花开了,可以做桂花糕吃吗?”
糙汉敲了敲男孩的脑门,“就知道吃,符箓画的怎么样了?”
“成了一张……“男孩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师父。
“那就没得吃,快去问你师兄饭好了没。“糙汉张清宁一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向自己打开的道观大门,双手收在背后,掐指一算,双眸微闭,眉头轻皱,缓缓走了出去。
只见门口地上放着一女婴,张清宁虎眸一睁,随而恢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两位大人既然已经到门口了,何不现身一叙。”
话音刚落,道观门口就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只见两位西装革履,头戴高帽,只是一人身着一身白,头顶的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口吐长舌,脖间一道勒痕,另一个一身黑,头顶的帽子写着“天下太平“,面容凶悍。原是民间鼎鼎有名的白无常和黑无常。
张清宁向两位拱了拱手,“七爷八爷找在下有何事?我已经落魄至此,二位不会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黑白无常脸色一僵,白无常一脸微笑,说道:”我二人确实是有事托付给张天师。门口这女婴望你收留照顾。”
张清宁冷哼一声,“不收,你们是把我这破道观当作孤儿院了。”
“张天师既然已经收了两位徒弟,自然不差这第三位。况且天师也能看出此女特殊,人世间能保她的人就数你了。”白无常依然笑脸相迎,“张天师仅需保她二十年。”
“那二十年后呢?”
“自然另有安排。”
“吼,你们这是让我悉心照顾小白菜,长成了不知道会被哪家的猪拱了?你们也太……”张清宁还想和两位无常掰扯掰扯,结果看到两人脸色巨变,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张天师慎言,此女名为尹思筠,已有姻缘,二十年后来能够接替你的便是。天师好好看护,待她成年后,天师心愿或许有望实现。”白无常话毕,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依旧一副凶狠模样,看向那女孩,“张天师,看好你的徒弟,切不可让他们与此女有姻缘上的联系,坏了此女姻缘的后果,不是你们所能够承受的。还有……”话说到这,黑无常面瘫似的脸也抽搐了一下,“不能让此女受到委屈,穷谁都不能穷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娇养着。如果她不想上学,就随她去,道法学与不学看你,但务必让她这二十年安然无忧。”
说完两位无常就消失了,就和逃跑似的。
张清宁叹了口气,抱起女婴,叹了口气,心道这女娃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己心中所愿真的会有希望成真?
抬脚走进道观的张清宁看了看头顶的牌匾,破败不堪,道观的正殿供奉的是酆都北阴大帝,大帝像身后龛内,塑帝后娘娘坐像,大帝座下还罗列着四大判官,即赏善司、惩恶司、查察司、崔判官像,左右两侧还有十大阴帅像,殿内幽暗,塑像黑影憧憧,道观建筑破败不堪,但那些塑像仍旧栩栩如生,在殿中,真如入了那幽冥之地,左右两侧殿分别供奉着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因供奉的是地府神灵,凡人一般也就在亲友亡故之时来奉祀,道观虽在京都,但地处偏远,人迹罕见,香火不继,如何能够娇养这女娃娃,俩徒弟画符箓卖钱只能让三人能过日子罢了,看来得重新出山了。
“张大娃,张小娃,快出来看看你们的小师妹。”
“师父!我有名字!“张仲,也就是刚刚那个小男孩气得小脸都鼓起来。
张清宁的大徒弟张祁摸了摸师弟的脑袋,笑盈盈地看向师父怀中的女婴,对张清宁说道:“小师妹天庭饱满,凤眼识宝,富贵一生的命格。“
张清宁看着长相清秀,身形挺拔的大徒弟,心里暗叹,能不富贵吗?这钱可都从我们身上出。张清宁看看大徒弟,看看二徒弟,两人俱是眉清目秀俊朗非凡,不由脱口说道:“你二人去做明星吧。”
张祁和张仲两人一愣,疑惑地看着张清宁。
张清宁侧过头,假装咳了两声,“罢了罢了,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