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良兴的算盘,良智和一众长老无不露出关切的表情。
良兴这次一回来,就用近乎胡搅蛮缠的方式要钱搞“投资”,他们虽然知道良兴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被良兴一直耗在这里,根本没精力去仔细推敲良兴每一个安排背后的含义。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都想听听屈仲北这个局外人会说什么。
屈仲北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对良兴道:“你的算盘打得很精明,打算当着其他人的面杀人立威,让大家知道,你才是七尺胡同真正说了算的人。可是,张义煌之前一直和七尺胡同是合作关系,你连他一起杀,会不会让有些人觉得很奇怪呢?”
说到这个,其他人都露出“确是如此”的表情,用疑惑的目光偷偷瞟向良兴。
良兴懒洋洋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张义煌同样是田寿被废掉一只手的责任人,我当然要杀他。”
张义煌一脸想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可是话没出口,被良兴不含任何感情地扫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颤,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来。
屈仲北看都没看张义煌一眼,对良兴道:“你要杀张义煌的真正原因,真有这么简单吗?谁都知道,张义煌之前和七尺胡同的合作,是二当家决定的。你杀张义煌,就等于打了二当家一耳光,而且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是二当家的人又怎么样,你一样照杀不误。”
坐在高背太师椅上的良智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变得十分尴尬。
这其中的道理,他自己不是没有想到。但被人当众戳穿这层窗户纸,则让他变得十分难堪。
而让他如此难堪的良兴和屈仲北,自然被他恨到骨子里。相对来说,他最恨的还是良兴,只不过现在不敢把这份矛盾给
挑明。
屈仲北又继续对良兴道:“另一个让人奇怪的事,是你要杀田福。照理说,田福是你们七尺胡同田字辈资历最老的人,就算在田寿和我冲突时,他因个人立场而站在了我这边,也不至于也被列入格杀令吧?同样站在我这边的人还有田禄,你为什么没有把他也列入格杀令呢?”
良兴懒洋洋的表情不变:“我想杀谁,不想杀谁,难道需要向你解释吗?”
屈仲北笑了笑:“你当然不想解释原因,那就由我来替你解释好了。田福前些天正式宣布竞争文种,成为目前七尺胡同内部唯一和田宝竞争这一人选的人。你杀了田福的话,田宝就没有了其他竞争对手,将来自然能顺理成章成为文种。所以你这是打了二当家一个耳光后,又喂给他一颗枣,用恩威并施的手段让二当家臣服。”
良智一听,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
屈仲北说的前一条,良智之前已经想到了,但这一条是他还没来得及深想的。
之前听说田福也被列入格杀令时,良智的第一反应就是良兴有点乱来,第二反应是,良兴这样乱来也不错。田福一死,他儿子田宝就没有了竞争对手,再过十几二十年,就能接他的班成为七尺胡同的二号人物。
所以对于良兴的种种“乱来”,良智就算不认可,但面子上一直维持着对于良兴这个大当家的恭顺。
可是这会听屈仲北一分析,良智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被良兴的权术耍得团团转,不由怒上心头,对屈仲北的憎恶感大为减弱,而对良兴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屈仲北最后做出总结:“至于说你要杀我,这是提醒其他人,连我这个废了田寿一只手的人都被你杀了,谁敢跟你做对的话,就要
先掂量一下自己实力够不够。在其他人都被你威慑住,而二当家又臣服于你的情况下,你想把七尺胡同的家底弄到国外去当赌本,也就不是难事。所以说,你说什么替田寿报仇,完全就是个幌子。而你打的这些主意,也注定会落空。”
良兴靠在飞龙椅上鼓掌大笑:“哈哈,说得真精彩。从我的格杀令里,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个人才。”
田寿脸上相继浮现出惊讶、不相信以及失落的表情,怔怔地望着良兴:“大当家,难道他……他说的是真的,我只是个幌子?”
良兴瞥了瞥田寿,眼珠一转:“你难道相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
田寿迟疑片刻,大声道:“我加入七尺胡同的第一天,是大当家亲自替我整理床铺,告诉我做人一定要毫不动摇认准一个方向的道理。从那天起,我的方向就是成为大当家一样的强者,大当家就是我唯一的偶像和信念。”
“很好。”良兴满意地点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你。”
田寿得到良兴一句算不上夸奖的夸奖,马上精神奕奕地挺起胸膛,目光再次变得狂热坚定。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无不觉得十分无语。
经过屈仲北的分析后,不管是良智也好,一众长老也好,还是何汐这种“外中外”的局外人也好,都已看明白良兴的所有动机。偏偏田寿被良兴一句话就打消所有疑问,其狂热崇拜的程度至此,还能让人说什么。
那些长老面面相觑,没想到良兴身为大当家,却视七尺胡同的利益和格杀令为儿戏,完全出于一己之欲便大动干戈,这让他们十分心寒。
良智对于屈仲北的憎恶完全消失了,因为屈仲北当众戳穿良兴种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让
他觉得特别欣慰。
最惊讶的是田福和田禄两兄弟,他们完全没想到,屈仲北不动声色间已看穿了一切,更佩服屈仲北面对狮子一般的良兴时仍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淡定从容。
良兴目光扫过全场,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懒洋洋地对屈仲北道:“你说了这么多,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以为就不用死了吗?”
屈仲北平静道:“我只是在杀了你之前,让你知道,我比你聪明而已。”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心脏猛然一跳。
没有一个人想到,屈仲北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良兴是什么人?
这里可是七尺胡同的总部,而良兴不但是实力强到与狮群相伴的男人,更是七尺胡同的大当家。
先不提七尺胡同的精锐力量都在这里,良兴一声令下,就会有数以百计实力接近田福、田禄的黑衣人用人海战术淹没屈仲北,就单说在场的十位长老,年轻时都是曾经站在灰道巅峰上的强者,就算现在都是老骨头了,但仍然是硬骨头,随便挑一个出来,收拾十个八个田福、田禄就跟玩儿似的。否则的话,以良兴的强势,直接杀了所有人拿钱走人就完了,根本不会搞得这么复杂。
可屈仲北却说——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要杀了良兴?
最愤怒的人当属田寿:“你敢再说一次试试?本来我还敬你有几分实力,可是你敢说这种不自量力的话,证明你还是一个垃圾。”
屈仲北没理田寿,点上一支烟对良兴道:“你是打算像懦夫一样躲在其他人后面,还是打算自己来和我解决格杀令的事?如果你要自己来,我可以先让你三招。”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心脏再次猛然一跳。
谁能想到,屈仲北
竟然如此托大,竟然放言要让良兴三招?
所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屈仲北,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神经错乱。
良智重新对屈仲北变得十分厌恶,因为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却像真的一样说出来,等于是对在场所有人智商的侮辱。
那些长老们老脸上也现出怒意,希望良兴能马上杀了屈仲北——虽然他们心里已经开始觉得良兴不够格当大当家,但他们对于良兴的实力是绝对认可的——早点把人杀了,大家早点继续在“投资”的事情上扯皮,就可以早点各自回去休息。
田寿死死瞪着屈仲北,恨不得一拳轰爆屈仲北的心脏,很想主动请缨替大当家给屈仲北三拳。他最强的左拳并没事,别说三拳,只要一拳就可以轰死一头牛。但是屈仲北毕竟不是牛,让三招不等于站着不动让人打,所以他最终忍着愤怒没站出来。
何汐感受到这些人怒气冲冲的瞪视,俏脸发白地摇了摇屈仲北的胳膊,意思是让他不要太嚣张。今天她虽然打定主意来陪屈仲北一块死的,但她希望能死得痛快点,而激怒这些人的话无疑会死得很难看。
“哈哈哈……”良兴指着屈仲北仰天大笑:“我再说一次,你真是个人才。你是不是觉得,你故意说这种话激将,我为了面子不但不会要你让三招,还会禁止其他人插手,亲自动手一对一来和你公平较量,然后你就有了机会翻盘?”
屈仲北叼着烟,反问道:“你是这么想的?”
良兴上一秒还在大笑,下一秒毫无征兆便停下笑声冷冷盯着屈仲北:“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不是说你自己很聪明吗,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激我的将,我偏不上当。你说让我三招是吧,我接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