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悠长的梦。
第一次见到徐笑安，是八年之前，在孟岩寺。
孟岩寺位于距离华京城三十里地的岳华山半山腰处，是京城里香火最盛的佛寺。
穿过山门，抬眼所见是一段长长的石阶，绵延不绝，足有数百级。
八岁的苏如瑷扎着双丫髻，身上是一件翠绿色的苏绣夹袄。林嬷嬷牵着她的手站在石阶底下，问她还要不要上去。
苏如瑷仰着脑袋向上看，那石阶又陡又长，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正要打退堂鼓，忽然听见耳边一个细弱又坚定的声音道：“当然要上去。”
苏如
瑷回过头，眼前所见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公子，身上套一件鹅黄色的荷边套裙，一点大户人家小姐的骄矜都没有。
“你是谁？”苏如瑷脆声问。
“我叫徐笑安。”
秋风送爽，两个小小的姑娘拉着手，唱着歌，沿着长长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寺中环境清幽，参天的古樟翠竹比比皆是。一尊巨大的青铜香炉立于大殿之前，香烟缭绕，模糊了徐笑安的笑脸。
一路走来，满寺的僧人都在与徐笑安点头致意。苏如瑷惊得张大了嘴巴，呆呆看她：“笑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
么他们都认识你？”
徐笑安便笑：“因为我常来啊！”
苏如瑷撇撇嘴：“你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常来佛寺做什么！”
“你不也是八岁的小孩？你今日来做什么？”
“长姐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来替她祈福。”
“我同你一样啊，我也是来祈福的。”
“你的长姐也要成亲了吗？”
“不是啦……”
……
“笑安！”苏如瑷尖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
“王妃你总算醒了，吓死流月了。”流月凑上来，小脸上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紧张兮兮地握住苏如瑷的手。
昏迷之前发
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挤进脑海，她没有做梦，徐笑安是真的不在了。
苏如瑷握紧了拳，掀开被子便要起身。
“王妃要去哪里！”流月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身子。
“我要出宫，我要去徐府。”苏如瑷咬牙道。
“王妃是奉王后的命入宫，若要出宫，得王后娘娘同意。”
苏如瑷冷笑一声：“你刚刚没听到采莺的话吗？王后关心的是，选秀人员有所变动，她何曾关心过笑安！你放开，我要出去，谁能拦得住我！”
“王妃，逝者已矣，你就算现在去了徐府，徐小姐也活不过来
了啊。但是你若真是这样冲出去了，就被人拿住了把柄，苏家怎么办，湛王府怎么办……”
仿若一头冷水浇下来，苏如瑷心上一凉，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元靖染一定是昨夜便知道徐笑安死了，怕她一时失了理智在宫里胡来，才让元靖琰把虎符送了进来。
他是在提醒她，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湛王府的生死，逼她为了自己忍耐。
可是徐笑安呢？她一直顾全大局，辛苦忍耐，又有谁在乎过她的死活？
痛，剧烈的痛。
苏如瑷按住自己的心口，大滴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