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立国一百三十七年,六月初八,是翻着黄历都难以寻到的大吉之日。
这一日,十六岁的苏如瑷蒙着盖头,拜了天地,正式成为湛王妃。
窗外华灯初上,到处是一派喜气喧天的排场。苏如瑷身着鲜红色的喜服,端坐在一床的红枣花生中间,心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出神间,忽闻门声响动,抬头见是流月推了门进来,细声道:“小姐,宾客还没散,王爷少不得要陪着。刚刚已经派人递了话来,说片刻就过来。”
苏如瑷点点头:“以后要叫我王妃。”
流月自知失言,一吐舌头,掩着嘴笑了。
其实何止流月不习惯,苏如瑷自己也不习惯。从圣旨递进府上,到如今的洞房花烛夜,前后不过五日的时间。这样短的时间之
内,湛王府上能将喜宴筹备到今日这般光景,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小……王妃,我听说,王爷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生得英俊异常呢。”流月望着她的侧脸,忽然道。
苏如瑷没答话,眼睛仍然游离不定地瞧着周围。
她的夫君元靖染,是先王的第九子,朝廷的湛王殿下。虽然素昧蒙面,但有关湛王的传闻素来颇多,即使是华京城里最不起眼的地摊小贩,也能信口说出不少来。
“王妃,你怕么?”许是担心,流月思量片刻,终于问出口。
苏如瑷抬起头:“怕什么?”
怕湛王被囚禁在京城这一年的时间里,失了往日的威风和气魄,自己跟着他受委屈。还是怕他同别人一样,嫌弃自己脸上这丑陋可怖的疤痕?
“我听说,
前些日子王府遭了贼,王爷还为此受了伤……”
“别说了。”苏如瑷忽然喝住她,随手抓起身边的盖头来,盖到自己头顶上。
片刻之后,自院子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元靖染过来了。
流月替苏如瑷理了理裙摆,识相地退后几步站定。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条缝,接着开了半扇。
苏如瑷眼前一片喜庆的鲜红色,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凭声音判断他在一步步靠近自己。本来平静的一颗心瞬间便慌乱起来,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奴婢拜见王爷。”流月屈膝施了一礼道。
“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平静如水,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坚定。
眼前忽地一亮,元靖染竟直接掀开了她的盖头。苏如瑷握在一起的双手忽然一
紧,关节都泛了白。
“抬起头来。”元靖染道。
苏如瑷抬起头,噙着水一般的眸子亮晶晶的,不胆怯,不畏惧,径直望着元靖染。眼前的男子眉眼如墨,鼻梁高挺,是一副不怒自威的俊朗面孔。
元靖染的眼光,却慢慢落到她的左脸上。在那里,一块巴掌大的猩红色伤痕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站在一旁的流月倒吸一口凉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年之前的一日夜里,苏府里忽然走了水,苏如瑷的闺房烧得最重,半边脸都给烧伤了。本来沉鱼落雁的一张脸,一夕之间毁了容。此事在华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湛王不可能不知道。
“王……王爷,这是合欢酒,请王爷王妃饮尽。”见元靖染一直不说话,流月端着托盘上前一
步跪下,恰到好处地挡到了苏如瑷身前。
元靖染瞧她一眼,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罢伸出两只手捡起两只酒杯,又将一杯递到苏如瑷手上,沉声道:“合卺过后,你我便是夫妻了。”
说罢也不待苏如瑷反应,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苏如瑷愣了愣,也将酒杯凑到嘴边,将杯中之物悉数倒进嘴里。
“如此,可以请你忠诚的护卫出去了么?”元靖染嘴角犹带着笑,声音却愈加地柔和了。
流月脸上一红,刚刚她担心元靖染嫌弃自家小姐,一时情急才赶上去护着她。这样明显的防备,久经沙场的元靖染不可能感觉不到。
“流月,下去歇着吧。”苏如瑷看了看流月,递给她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