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与这仁德堂的主人相识?”流月心直口快,盯着贺致章手中的钥匙问道。
贺致章点点头:“我过去来这里买过不少次药材,与祝老板算是旧识。两国交战,遭殃的总是边境上的百姓。萧大人命衢州百姓撤离的那天,祝老板带了不少药材去军营找过我,说他放心不下家中幼女,没法不跟着走。可是他将这仁德堂的钥匙留给了我,这便是他的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了。”
苏如瑷点点头:“如此说来,这祝老板的确是个有心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放置药材的内室里。
抬眼望去,靠墙摆放的巨大柜子上,嵌
着百余个镶着拉环的抽屉,每个抽屉上皆刻着一种药材的名字,甚是壮观。
“开始吧。”苏如瑷沉声道。
流月点点头,转身拿出几人罗列好的单子,抬手在每个抽屉上做下记号。
随他们一同前来的几个士兵也没闲着,纷纷将这些抽屉里的药材悉数倒出来,整理妥当。
大家热火朝天地忙活了半晌,很快便累得满头大汗。
“王妃你看,这里有一只木头雕刻的兔子。”正在抹汗的流月眼睛最尖,突然指着门边叫道。
苏如瑷转过头,地上果然伏着一只兔子模样的木雕,无论动作神态都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想必是祝兄雕来哄女儿开心的,他女儿最喜欢这些。”听见流月说话的贺致章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木雕放在掌心,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苏如瑷瞧着他的神情,倒像包藏着无限的慈爱与眷恋,同之前木讷耿直的样子很是不同,于是试探着问道:“贺先生家中可有孩子?”
贺致章又是一怔,半天才道:“有个女儿,今年十岁了。”
流月凑过来:“她在哪?随着母亲撤离衢州了么?”
贺致章摇摇头:“她们不在衢州。”
“不在衢州?先生不想她们么?”
“想啊。”贺致章瞪着眼睛点点头,想想又继
续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不甘心在乡野间埋没自己,一辈子做个赤脚大夫。我那时候总想着,战场才是这世上最需要大夫的地方,我年纪轻轻的,为何不去闯一闯?”
“后来,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带着身体孱弱的妻子和年纪尚幼的女儿,千里迢迢地赶往边境。哪知道还没走到边境线上,西冉便举兵来犯。两军交战,一路上全是逃难的百姓。饿死的累死的,都倒在路边没人收尸。妮子她娘恨透了我,赌气留在翁阳城,不肯走了。”
“我那时候也是倔,竟然就那么丢下她们母女两个,甩手走了。”
“后来呢?”
流月看着他,追问道。
“后来听说她娘带着她又嫁人了,也好,不然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呢……”
“祝兄这雕刻的手艺,还是我教给他的。我的妮子小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我给她雕过许多呢。
贺致章还在絮絮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变成一声声的呜咽。
“贺先生,世间的各种情意总要讲究个缘分。缘分到了,总有再见的时候。”苏如瑷柔声道。
贺致章将头埋进两条手臂之间,过去好一会儿才抬起来,擦擦眼睛道:“不说啦,回去罢,出来太久了。”
几个人一齐应了,纷纷搬起药材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