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梁嗣业把造好的米涅步枪给罗虎展示,罗虎带着柳和尚来到城西南的五龙潭,这次有李雪竹和兰鸢陪同。
柳和尚心道“奇怪”,但能与兰鸢同行也颇为兴奋,意中人在身旁,无论干什么都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来到五龙潭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在这里,梁嗣业用猪肉当作人的肌体,上面绑扎了铁鳞片,用来模拟穿着甲衣的士兵。
郝有义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这次他亲自来当试验者。他从梁嗣业手中接过一杆枪,看了看枪口,里面有螺旋的膛线,罗虎说过,这膛线就是眼前这把枪的玄机之处,罗虎说这样的枪配上特制的子弹,可以在一百五十米的地方击穿甲衣,而且精度远远高于普通的枪。
滑膛枪精度太差,弹丸会偏离方向,即使是郝有义这样的神射手,使用滑膛枪进行射击,射击距离也超过八十米,而且不能保证每次都能上靶。
郝有义又从梁嗣业手中接过一枚圆锥形的子弹,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弹丸一般是圆形,这圆锥的子弹又是何意,而且它底部有个窝槽,奇奇怪怪的。
郝有义准备填装子弹,他发现子弹的直径比枪管要稍小一些,没怎么费力就把它放进了枪管,这比普通的燧发枪子弹要容易太多了,虽然也需要用通条压实,但会节省不少时间和气力。可别小看这么一个细节,在战场上如果能把射击的速度缩短两秒至三秒,对一个射手来说,可能就是决定生死。
用通条压实子弹后,郝有义开始射击了。
他端起枪,用枪托抵住肩膀开始瞄准,这个枪托也是梁嗣业按照罗虎的要求专门制作的。
如果米涅步枪能够研究成功,火器营的战术也将发生变化,之前密集的线式阵型将会被散兵阵型替代,这样一来对士兵射击的精度就提高了要求,为了让他们不被后坐力干扰,枪托也必须重新设计。
郝有义让士兵把目标——披着铁鳞甲的猪肉放在一百步远的距离。
“不不不。”罗虎摆着手,命令士兵纠正距离。
“你们再退后五十步。”罗虎道。
郝有义斜着眼睛望向罗虎,无奈地笑道:“大人,您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吗?就算我平时枪法好,但也从来没有射中过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
“开火吧,我相信你。”罗虎笑呵呵的,满脸自信。
没有办法,既然是罗虎要求的,他只能照做。
郝有义瞄准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屏住呼吸,扣动了板机。
“砰!”枪口顿时喷射出一股白烟。
人们再看远处的猪肉时,发现吊着的猪肉晃动了一下。
“命中了。”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兰鸢,她为自己的哥哥而自豪。
柳和尚这时也马上附和般的鼓起掌来,他也很是吃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郝有义知道,之前的鸟铳也好,燧发枪也好,有效射程也就是七八十步,而现在如果提高到一百五十步之外,那火枪兵将对骑兵形成反优势,金戈铁马将在手拿这般火枪的步兵面前成为活靶子。
郝有义意犹未尽,他又连射了三枪,结果枪枪中靶,可以说这杆火枪的精准度是之前任何一把火枪不能比拟的。他非常满意,跟罗虎他们一起来到猪肉靶子前面,查看猪肉的受损情况。
绑在猪肉表面的鳞甲片已经被破开,而且整个猪肉被贯穿,烂肉向外翻卷着,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茬子。
看到眼前的情况,众人无不惊叹,罗虎会心地笑了。如果说燧发枪好仿制的话,米涅枪就不好仿制了,况且以鞑子的科技实力,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十分钟爱强劲的弓箭,他们就是用这些东西打败了大明军队。对于弓箭,他们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自信。
罗虎想量产,但是手头的银子捉襟见肘,只能先生产五十杆出来,装备火器营里射击水平最高的士兵。而且罗虎交代梁嗣业和郝有义,米涅步枪是最高机密,无论是打造的工匠还是使用的士兵,都要靠得住才行。
郝有义和梁嗣业口中称“是”,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郝有义走之前给妹妹兰鸢交代,让她陪着李雪竹在郊外好好玩。其实这位哥哥心里明白罗虎和李雪竹的用意,他也经常考虑妹妹未来的归宿问题,柳和尚是自己的战场兄弟,他为人正直忠诚,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成与不成,就都看小妹的意思了。
郝有义走后,罗虎带着三人直奔舜耕山而去,在山上浏览了一会儿后,罗虎和李雪竹告退,让二人单独相处。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颇有些寒冷,柳和尚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兰鸢身上,然后就喋喋不休地谈了自己这坎坷的一生。
“我自幼没了爹娘,老家那边又闹饥荒,我随逃荒的人群到处走,直到一天饿晕在路边,是一个游方僧人把我救了……”
柳和尚不断地说,兰鸢倒是认真听着,却不曾回话。
“兰鸢姑娘,咱们都算是苦命人,而且都老大不小了,俺有时候就在想,说不定哪天就会战死沙场,所以当俺就想把该办的都办了……你是知道的,俺喜欢你,想讨你做俺的婆娘。”
听了柳和尚的话,兰鸢不知该怎么回答。嫁人她焉能不渴望,刚才柳和尚说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其实就是在告诉她,不要把自己当做一个残花败柳,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依偎才能取暖。
兰鸢的顾虑她在青楼里待了那么久,又是一个红帐子里的姑娘,来来往往的男人觊觎的是她的身体和美色,不知柳和尚是否和其他男人一样,向往的只是她的外在。
兰鸢转过身去,对柳和尚道:“柳大哥,奴家现在是一个人住,你若有意,今晚子夜来找我吧。”
柳和尚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快,这样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吗?他活了那么久,直到今天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兰鸢却让他……
“这……呃……”彪形大汉显然在犹豫。
“柳大哥你不愿意?”兰鸢道。
“不……不是,哪里,那我们就约好了,你……等我……”断断续续的话语暗示了和尚现在极为紧张的心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回到济南城,柳和尚开始找布行去买行头,脱去一身的武装,换上合体大方的衣服,这可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啊,人家兰鸢没让他八抬大轿也没让他下聘礼,就这么让他登堂入室,洞房花烛了。
时间过得很慢,柳和尚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就等着打更的出来,给他敲出子时的声音。这一晚就好像过完了整个悲催的前半生,他柳和尚在无边的苦难中挣扎,童年失去双亲的孤苦伶仃,讨饭的饥饿和委屈,练功的辛苦,还有战场的惨绝人寰,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今晚老天爷就是要给他一个奖赏吗?
终于,这汉子在营盘呆不住了,他走到大街上来,朝北方而去。
兰鸢住在府学以北,靠近大明湖的一处民宅里,柳和尚从卫巷出来,经过鼓楼、贡院,径直奔向大明湖畔。
走过府学,身后的鼓楼上敲了三下,子时到了,正是他与兰鸢约定好的时间,他气喘吁吁地加快速度,在月色的帮助下来到了兰鸢的院门前。
“梆梆梆”三声敲门声,里面是兰鸢低沉的声音。
“谁啊。”
“是我,和尚。”
紧接着是里面抽开门闩的声音,门开了,接着月色,柳和尚看到了兰鸢皎洁的面容。
“柳大哥屋里坐吧。”兰鸢低下头说道。
柳和尚脚都有点发软了,他径直走向内屋,见里面是昏黄的灯光,接着背后传来了兰鸢关门上闩的声音。
“兰鸢姑娘……”柳和尚说话的声音有点抖,但是兰鸢用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油灯被她吹灭了,这一晚她要把自己交给眼前这个憨厚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