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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残酷的时代(二更8000

  第一更6800字,第二更8200字,今天更了一万五千字!

  陵源今天对我扔出了66枚刀片,好吧,今天就努力爆更了这么多。感谢他吧!

  1935年七月中旬这段时间,红一、红四方面军已完成了会师,这个时间点,两支红军正在松潘地区一带活动。

  后世的电视上,长征剧情时,反复提到的一个名词,就是松潘战役。

  “1935年6月29日,中革军委以朱德、周恩来、张国焘、王稼祥名义发布《松潘战役计划》。提出:“我一、四方面军目前的战略方针,以运动战消灭敌人的手段,北取甘南为根据地,以达到赤化川陕甘之目的。首先进行的战役,就是迅速、机动、坚决的消灭松潘地区的胡家南部,并控制松潘以北及东北各道路,以利北向作战和发展。”各红军部队即按计划行动。

  由于《松潘战役计划》对客观条件估计不足,部队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严重的困难。一方面,由于红军缺乏粮食,难以保证战略行动的需要;另一方面,敌军已先机抢占了松潘,后续部队云集松潘境内,堡垒线已构成。中革军委根据日益明确的草地情况和先头部队失利的教训,果断调整了战役部署,修正了左、中、右三路军的方案,指挥主力部队取道黑水直趋毛儿盖。

  7月下旬,红军攻势停止,在西起腊子山、羊角塘,向南经包子寺(今松潘县之包座)、牟尼沟、镇江关一线与胡家南部形成对峙局面。至此,《松潘战役计划》实际上停止执行。此时,红军除第三十军一部和第四军大部与胡宗南相持,第三十一军第一部和第三十三军大部沿岷江西岸向东警戒,第九军一部位于抚边、党坝之线外,主力部队主要在毛儿盖、黑水地区筹粮,另有部分在理番、卓克基等地。”

  关于这场战役,失败的原因很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出在红四方面军,确切地说是张国焘身上。

  其实早在六月底会师后,中央红军高层,就决定发动松潘战役,打通北进的交通线。然而这时已“二心渐起”的张国焘,却不愿北上前往相对贫苦的陕甘宁地区建立根据地。反而是一心想南下,夺取南部富饶的成都平原地区。

  南进与北上,是两支红军队伍在战略看法上不同的矛盾。而在此期间,张国焘在几次来中央红军驻地开会的过程中,发现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损失极大,装备破烂,而自己手上的兵力足足是对手的四倍还要多......

  野心就在那时开始不断地膨胀。

  后来发生的事,就象许多长征电视剧里演过的那般,张国焘先是提出要增加红四方面军在上层的“话语权”,不停地往里面塞人,再然后,更是变本加利地开始在红四方面军内部进行一些关于中央红军的负面宣传,为未来喧宾夺主作“舆论准备”。

  而这个时期,由于五次反围剿和湘江战役前一系列的战略错误,哪怕后来在遵义会议后某图书管理员力搀狂澜。但此时的中央红军就象是夷陵之战后的蜀汉,前面亏空太多,损失太过惨重,不但兵力战力大减,就连声望也跌到了谷底。

  而樊功会师后的红四方面军,装备好,人员足,士气旺盛。相对于中央红军叫花子般的模样,全体上下都有着一股淡淡的“傲气”。虽然部分红四的红军将领顾全大局一直在努力压制这种心态,但是在红四方面军的高层中“相当多”的人,一些不好的苗头也已隐隐升起。

  如果这是四方面军的领袖是个真正的革命者,只须地稍稍地压制一下,还可以将一切消弥于无形。偏偏这时的红四方面军的首脑,却是张国焘这样的野心家,这时不但不灭火,反而火上加油更暗中各种挑拔.......

  松潘战役,就是在这两支红军表面和气,内里却暗流涌动的情况下发生的。

  战役前期,一心想南下的张国焘故意各种推托。此时的松潘敌军主力不多,如果全力以赴其实可以轻易拿下。但张国焘推托了半个月后,总算磨磨跳蹭地同意作战时,时机已逝,胡宗南的援军这时已陆续赶到松潘,红军这边的战略主动权这时已丧失大半。。

  而后的历史,就是作战失利,红军被迫过草地。而这期间,为行军方便,两支会合的红军分成左路军和右路军。

  右路军由红一方面军的第一军、第三军、中央直属队及红四方面军的第四、第三十军组成。未来的徐帅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政委,未来的叶帅任参谋长。中共中央及毛、周等领导同志随右路军行动。

  左路军包括在卓克基及其以南地区红四方面军的第九、第三十一、第三十三军,红一方面军的第五、第三十二军及军委纵队的一部分,由朱德、张国焘、刘伯承率领集结北上,经草地到阿坝,再到班佑与右路军会合。

  按计划,右路军先行,用数天的时间过完草地后。野心已膨胀到极点的张国焘终于在这时放出妖蛾子。

  当年9月初,左路军到达阿坝地区,但张国焘拒不执行于北上的指示,进而企图裹挟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南下。而后他一通电报发给右路军中的陈昌浩,要自己的红四军旧部从草地那端再撤回来,并同时把其他的红军也统统挟裹返回。而此时的右路军,红四军的部队是中央红军三倍以上。

  然后,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草地分兵,中央红军连夜分兵脱离(实际上是很狼狈的提前逃走),而李特闻讯后率红四军深夜追击中央红军,与中央红军的高层相遇,双方高层领导在近距离互相对骂对方是叛徒(骂战中双方甚至用上了俄语)。期间李特甚至还在激动中,向主席举枪要射击,却被李德及时抓住手上抬,导致子弹射向天......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两方“和平”分手,但这次分裂没有胜利者.....中央红军经此分裂,分到左路军的部队全部被张国焘吞并挟裹,而中央红军从右路军脱离离开后,总兵力不足万人——这也是几个月后吴起镇会师,中央红军主力仅余八千人的原因所在。

  至于被张国焘挟裹的那部分中央红军,在后来战役中被编入西路军,更被白白的损失掉。董振堂这位杰出英勇的红军将领也牺牲在西路军的覆没战役中——此人和林虎三一般,甚至是比林虎三还要亲近主席红军将领。若不是牺牲在这儿,以他的能力和战功,未来封个元帅都是有可能的。

  关于这段红军分裂的历史,后世电视上演过很多次,大黄克收集这段历史上,更弄来了一大堆亲历者的“回忆录”反复地读了很多次。

  无论张国焘,还是徐帅,叶帅,党史记载,或者其他人。站在中央红军立场的,站在“反派”立场的(张国焘自己),或者当年红四的参予者(努力洗白自己装成大义凌然顾全大局的),他全看了一遍。不同人的回忆录,很多人的说法其实是有不小的矛盾出入的,原因大家都明白的。

  幸好有后世的网络相助,又有无数研究这段历史的网络反贼对这段历史反复地各种剥茧抽丝,帮着过滤掉其中被各种“润色”后的“谎言”和“自我吹吁”,黄克这才了解了基本的大概——这也是为什么那四天里他累得半死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段历史,实在太过复杂了。

  ****

  从西安到松潘,后世的陆上距离,全程905公里,驾车自由行,百度地图显示最快14个半小时。但这是21世纪的高速+国道的距离与速度。

  而在民国的三十年代,黄克走的是西安到天水,然后入川北,类似逆走诸葛亮六出祁山的路线。

  而且民国时没有那么多的架空桥梁拉直山与山之间的距离,从西安到松潘,实际要走的距离,最少要增加百分三十甚至可能更多的路程。

  西安到天水这一段路,全程约四百公里,道路糟糕至极。黄克和艾琳娜是晚上十点出发,一路上二人轮流开车,不停地在四个轮子(汽车)+两个轮子(哈雷摩托)之间切换。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阳光火热。

  黄克骑着哈雷摩托车,头顶烈阳,以热并快乐的心情在黄山高原的丘陵山地上,心情舒畅地驾着“洋车”。此时两边的道路已经非常的狭窄,适合汽车行驶的路段极少,反而不如摩托车机动性更高更快捷。

  热的原因,现在接近十二点,头上的七月太阳已十分毒辣,黄克和艾琳娜即使穿着清凉的夏季服装,也早就被晒得汗流浃背。

  快乐的原因:想象一下吧,如果你头顶烈日开着摩托在路上走,后座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前凸后翘的高个妹子,衣服同样的汗湿,双手却在这时搀着你的腰,陪着你一起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巅簸前进,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尤其是,当摩托巅簸震动时,妹子胸前的大球还时不时地和你的后背发生“带球撞人”的攻击.....

  “你这个只顾泡妹子的混蛋,老子现在比你先行了一大步!”

  反正,黄克现在是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这段摩托旅程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不幸的是,一座村庄出现在二人的面前,黄克悲哀地知道,幸福的旅途暂时要告一段落了。

  在距离村头约有数百米的地方,黄克停下了车,建议道:

  “我们昨晚虽然是轮流开车,但一路上都没怎么睡。这里太热,我建议以后我们旅程改成这样:中午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睡觉,傍晚、夜里,清晨时再行动。”

  “可以!”

  艾琳娜也跟着跳下了车,然后用自己手上戴着的空间式指将摩托收入车内。而这时黄克从空间十字架取出两个水壶,随手递给艾琳娜一个,然后眼睛呆住了。

  艾琳娜身上穿的租界洋人女性常穿的太阳裙,虽然很是清凉,可是在炎热的夏季晒了一个上午后,即使是她也依旧难逃全身汗湿透的结局。

  异界的人,没有戴胸罩的习惯,艾琳娜也没有——她来到民国后,倒是入乡随俗地弄了个件白色的肚兜穿在了裙子里,十分古怪的“外洋内中”的打扮。

  那肚兜是丝稠做的——一些来华的洋贵妇想尝尝中国鲜,导致市场上也有一些丝稠做成的肚兜在租界里售卖,艾琳娜就是那时买的。但是在汗湿后,丝稠做的肚兜照样紧贴在皮肤表面,黄克一转身,艾琳娜凸凹有致的身材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面前。

  “转过去!”

  艾琳娜厉喝道.

  “值了!”

  黄克在第一时间转过身去,然后他听到脚步跑远的声音,明白她一定是跑到哪里去换衣服了。

  艾琳娜换衣服的时候,黄克看了看周围。

  远处,是拉癞头一般的黄土山,身边则是沟沟壑壑丘陵地形,土地只有微弱的绿意。道路两旁的田地虽然是成片的,但是田里的粟米庄稼,在烈日的暴晒下,垂头丧气地耸着脖子。举目四望,身边方圆一公里内,竟找不出几棵象样可以躲避烈日的大树。

  黄克弯下腰,抓起田里一把所谓的土,一半是沙,一些是碎石,不多的才是粘土。

  “贫瘠到极点的土地!再糟糕一点,就要变成沙漠了!”

  黄克想起了历史书上对“关中”地区的评价:由于过渡开垦,隋唐之后土地就不断地退化,人口也大量的减少迁移。

  作为在南方江浙这种人间天堂,鱼米之乡长大的黄克来说,一天之内从南方飞到北方,再来到干旱炎热黄土高原上,站在贫瘠的大地上,这种反差感异常的强烈。

  先前从艾琳娜身上享受到"福利"的快乐,不知为何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了这一路开车过来,在路上遇见的少许路人,心情莫名地愈加沉重。

  “可以走了!”

  不知何时,艾琳娜已换好衣服,重新站在了她身后。她换了一白色的短袖太阳裙,看起来好象很保守,可是胸大腿长的她,还是可以让男人一瞬间就被夺走注意力。

  但这一回,黄克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脑子里竟半点多余的漪念都没有生出。

  黄克的鼻子里闻到了淡淡的水汽。他知道艾琳娜还有好几个空间戒指,(前面提到过,都是和异世界生命战斗后得到的战利品)每个容积都不大,但有一个里面装的正是华清池那边取来的温泉水。因为黄克知道离开西安后,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干旱之处或者水源不干净。

  “她居然用泉水来冲澡......”

  黄克知道是怎么回事,女人都爱干净,他很理解,但不知为何却突然有些不满起来。

  但黄克没有把不满表达出来,只是点点头,然后带路向前走。

  “距离上估计,这里应当是甘肃省和陕西省的交界处吧。中国太大,各地的方言加起来有好几百种,也不知道我的普通话在这儿能有几个人听懂,你会这一代的方言吗?”

  “我的记忆里,是有一个陕西人穿到了我的世界,不过他只会普通话了。”

  “八十年代普通话大推广后,很多人后来都不会本地土话了。”

  黄克边在前面走,边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心想那些穿越古代的历史网文全是胡扯,光是一个语言问题,就能难死很多穿越者了。

  心里想着这些,黄克带头走到了村头附近。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看房子的数量,最多只有二十多户人家。都是平地而起的土胚房——因为这儿是陕南,如果是陕北那边,则会看到大量的“窑洞”了。

  这些土胚房都很破旧。“老家”湖州南浔那儿看到的一片“民国老房子”已经很破旧了,而在上海滩时,看到那些穷人乞丐住窝棚,则刷新了他对“贫穷”的理解。但上海那儿,虽然一大片的窝棚,但周围却有更大的一片“洋房洋楼”的“东方巴黎”来反衬与中和。

  而这里,整个村子就没有一间房子是象样的。

  “全是破旧不堪,甚至比湖州那儿看到的猪圈还要差一点的破房子。”

  “和这里相比,湖州那儿也是天堂了!也对,浙北地区靠近上海那一片地,一直都是中国最富的地区之一。而这里......这算不算是小资产阶级自以为是的革命浪漫主义复萌了?”

  莫名地,小黄克为自己生出的感伤自嘲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大黄克当时对他的嘲讽。

  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艾琳娜也走了上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一同看着北方黄土地上贫瘠的画面。

  黄克道:

  “地理上说,这里现在应当是陕南,西边是甘肃,南边是四川,离长江的水汽还沾点边,其实还不是最穷的地方。”

  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从村里走了出来,他挑着一个担子,担子边挂着两个水桶,似乎是要出去打水。

  看到两个“外人”,其中一个还是金发碧眼的漂亮洋婆子时,老农呆了一下。

  而黄克和艾琳娜,同样也呆了一下。

  老农的年龄,看上去最少在六十岁以上,头发胡子全白了,皮肤是黑黄色,干燥得象树皮一般。他的眼睛是混浊的,嘴唇是干裂的,颧骨很高,身体非常地枯瘦。

  老农稍稍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朝二人走来,而二人也默默地看着他走过。

  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

  双方就这样互相看着,然后交错而过。

  天气很热,村民们其实大都待在屋里。

  现在是烧饭时间,村子里迷漫着淡淡的柴火气息,各个房子的屋顶上,可以看到几楼炊烟。先前先那个老农应当是为了烧饭而出去挑水的。

  黄克和艾琳娜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村子原有的运行规律,时不时地有人从破旧的泥土房里探出来头来,瞧个新鲜。

  露出来的全是营养不良的面孔。

  无论老少,全是黑黄色的干燥皮肤,稀疏焦黄的头发,混沌的眼睛,还有皮包骨般的四肢。

  艾琳娜在上海见过很多路倒,那些饿死冻死的人,他们尸体都和这里的人差不多。但是南方气侯湿润,那些路倒们的皮肤,却不象这里可怕到象干裂的枯树皮一般。

  更让人震憾的是,整个村子,所有露出来看二人的面孔,全是“接近路倒”的模样和比路倒还要可怕的肤质与发质。

  看着这些人,黄克突然明白,明明被炮党军一路追杀,损失那么大的红军,为什么一路下来,总能很轻易地在各地征到兵了。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他,在看史料时,很多当时觉得无法明白,感觉不合理的地方,就在瞧了这群人一眼后,突然完全理解了。

  而艾琳娜同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何时,两人停了下来,顶着烈日,站在村子中央,象猴子一般地被全村的人围观着。

  艾琳娜道:“你们这里不是末日黄昏,却已到处都是地狱。”

  黄克道:“地球上的地狱有十八层,这里的地狱,最多只能算是六七层,还有更可怕的呢.......”

  艾琳娜道:

  “十字架空间里有很多吃的,分一些给他们吧.......”

  “嗯!”

  ****

  村子里又有了笑声。

  上百张嘴,疯狂嚼动的声音。

  舔盘子舔碗底的声音。

  因为,刚刚吃到的食物,很可能是这个村子这一百多号人,一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洋米,洋面,洋奶粉,还有分给孩子们的洋糖果,这些全是生活在中国内陆黄土高原上穷苦人家不曾见过的。这就是黄克先前分给村子里的人东西。

  每户人家,都分到了二十斤左右的洋米洋面,这些东西都是黄克和艾琳娜零元购的产物。

  这些人都用敬若神明的目光看着二人,很多人甚至在对二人嗑头。黄克注意到,村子里的小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光着屁股的。

  至少上海滩的那些路倒,他们多少还是有一件衣服的。

  黄克和艾琳娜都很想对他们说:从来没有救世主,能拯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只有所有穷苦人都联起手来,推翻这个吃人的世界。

  但是,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在革命宣传上,二人的水平其实都不合格,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

  黄克在外面看到那一片粟米田,好象很大一片,但实际上在民国时间的黄土高坡上,其产量极低——一亩仅有35斤!这是黄克在查陕北资料时得到的答案。

  粟米要到八至十月份才进入成熟期,现在是七月中旬,也就是说,如今是“青黄不接”的末期。而历史上,从1935年1938年,连着几年,陕甘宁地区一直天灾不断,要么旱要么涝,粮食频频欠收甚至接近绝收。

  历史上美国记者斯诺在1936年时来甘陕地区探访,后来写下著名的记实文学《西行漫记》时记曾记录下这儿大片大片成村成村地饿死人的惨烈画面。

  后世很多果粉拿那三年说事,但实际上,真正的民国,几乎年年都是比“那三年”还要惨烈许多的饥荒在各地随处发生。

  先前出村挑水的老农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一个干干瘦瘦,看似只有七八岁大,实则已十一岁的孩子光着脚跑过去,将黄克分给她的糖递给老农,同时嘴里叫着什么。

  “达达,糖”

  黄克半猜半听出来了,她是在说“爸爸,吃糖。”

  黄克和艾琳娜以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农,其实只是一个十一岁孩子的爸爸。

  老农从村民嘴里问明了事宜后,也跟着他人一般,跪下来,对着二人不住地嗑头。

  “我们只能救你们一时,却不能救你们一世。”

  艾琳娜转过身去想避开,却发现周围全是一片围着他们嗑头的人。

  她突然又想起了末日黄昏时,那些绝望的同类,他们在被献祭前,也曾这么绝望地对着她或者神跪着......

  那时的她和神,都没有拯救他们,反而把他们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离开村子前,艾琳娜对黄克道:“我知道你离开上海前弄了几套剪发工具,拿出来,把我的长发剪了吧。”

  “剪了?为什么?”

  “太热了,不方便!”

  “明白了......剪成什么样的?”

  “剪成什么样的?”

  艾琳娜突然想起了在龙华警备司部附近的围墙边,被枪决的那个女青年。

  “短发,到耳根的短发,和报纸上登出的,那些被杀害的女匪首,不,是那些革命女战士一样的短发!”

  “明白了!”

  离开村子的时候,黄克和艾琳娜看到,村里的居民把她被剪下的头发从地上一根根地捡起来,一副恭恭敬敬视若神明的模样。

  两人出了村,又走了几里路,终于看到一个象样点的小集镇。

  几百户人家,稍象样点的泥瓦房,稍好一点的饭店——当然,和上海的华丽不能比,甚至比湖州南浔这般的“乡下小镇”也差了不少。

  但是在西内陆的陕南,这样的镇子已经很不错了。

  镇子的名字叫马家镇,附近有座山,叫马家山。通过这两个地名,黄克拿出事前准备的地图确认了一下,从西安到天水,两人用了半天多的时间才走了一半的路。

  进镇子前,艾琳又一次换了衣服,这时她已不再穿那件漂亮显眼的太阳裙,而是换成了这个时代女学生常穿的那种学生装,看起来很有种“洋进步女青年”的味道。

  不过金发碧眼的她,一进镇子里依旧是最抢人眼球的存在。

  因为想吃点热食顺便问路,两人当地的饭店点了饭菜,同时向老板打听一下附近粮店的位置。

  饭后,两人在饭店的凉棚下休息,准备等着太阳减弱后再出行。

  黄克对艾琳娜道:“如果你还想多救这样的人,最好找当地的粮商,用洋米洋面和他们换更多的粟米,从食物热量获取的角度来说,这是更划算的。”

  “为什么不直接抢?”

  黄克答道:“如果是大粮商,那就强抢。小粮店老板,属于小商小贩,虽然有些剥削,但其实他们也挺不容易的,顶多只能算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在这个时代也是很苦逼的,遇上官,匪,都会倾刻破产变穷人。”

  “用银元买呢?”

  黄克解释道:“当地的粮食被买光了,粮价会涨得更凶的,穷人会更苦。用米换更多的粟,是最佳的。”

  “明白了,但这只是小恩小善吧,只能救人一时.......”

  很明显,艾琳娜的革命觉悟,提高了。

  黄克看向艾琳娜,她也在看着他。认识这么久,两人是第一次发生这么长时间的对视。

  “你不一样了!”

  “你也不一样了。”

  一阵沉默。

  艾琳娜道:“要救所有人,就必须革命,必须改造这个世界!”

  黄克恨恨地道:“我也懂了......真该把那个混蛋,拉到这条时间线,让他看看这个时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二人扭过头一看,有八匹马载着八个骑士以飞快的速度冲入镇子,一路上鸡飞狗跳。

  懂点民国史,看过不少民国小说电影的黄克,一眼就瞧出这些人不是善类,更瞧出,他们应当就是电影小说里常说的,所谓的“关中刀客”。

  这群人一进镇就直奔二人所在的饭店,一路上鸡飞狗跳,路人避之不及,好不嚣张。

  待众人靠近饭店时,正在看他们的黄克和艾琳娜,同时怒目圆睁。

  因为二人同时注意到,其中三匹的马背上,除了驮着三个刀客外,马身侧还挂着三个白布袋子。

  是两袋洋米,一袋洋面的白布袋子!

  先前黄克在村里分米分面时,共拿出了三袋,分完后袋子也不要了,被村民拿走,但不到两小时后,他们重新被装得鼓鼓的,挂在了这群所谓“关中刀客”的马上。

  那些狗屁民国剧,电视里,小说里的所谓关中刀客,都被描写得象是劫富济贫的侠客一般。

  但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群土匪。

  这群刀客从马上下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留着学生短发打扮的艾琳娜,个个全是眼神一亮,色心大动。

  而黄克和艾琳娜更同时注意到,那个看似领头人的家伙,腰间缠着一大束头发,正是艾琳娜不久前剪下来的。

  而二人远比常人敏锐的鼻子,却在这时同时闻到了这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很新鲜的血腥味!

  艾琳娜和黄克对望一眼,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火山一般喷发出的愤怒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