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和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女士来说,从1934年10月,位于江西瑞金的中央红军,被迫离开根据地,开始漫长的长征征途后,这支在炼钢炉般的地狱里行军的队伍,就逐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斯诺和史沫特莱在中国居住多年,都是中国通。而久居中国的斯诺更是会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整个1935年前八个月,两人几乎每个星期,都可以当地的报纸上,看到这支脱离了根据地,正被中央军“万里”追剿的部队的新闻。
在刮民党发行的报纸上,前八个月里,这支部队被歼灭的人数,累计加起来早已超过百万人。其首脑“朱毛二匪”,一路上被击毙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他们就象打不死的“小强”般,不断地在报纸上被歼灭,然后不久又复活,再次在报纸上被歼灭。
如此反复。
作为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和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女士先是为自己的中国同行感到羞耻,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能睁着眼睛编造这样的新闻。不过久居中国的他们,倒也能体谅对方的苦处:这是一个腐败至极的政权控制下的必然结果。
作为西方左派的进步人士,史沫特莱女士早就是有名的社会主义者,而斯诺先生,则正在变成一个精神上的社会主义者,和中国左翼文联,甚至是宋庆龄女士都有所联系的二人,很早就想追上这支正在被万里追剿,怎么被追杀都无法剿灭神奇军队进行采访,以解心中最大的不惑——一只行程超过两万里,并且每天都在增加行程的军队,是怎么在断绝后勤,缺衣少粮,同时还在不断地被剿杀的情况下,一路前行,队伍还没有溃散。
从莫斯科到巴黎,距离不足六千里。当年拿破仑皇帝兵败莫斯科,一路败退回到法国,不过是走了五千多里回到法国,六十万大军就仅余两万.......几百年后,另一支军队,在被敌人前堵后追,四面剿杀的情况下,走了几倍于拿皇的距离,不但没有溃散,更在八月初时,来了一次“奇迹般”的绝地反击,竟将追剿者的“御林军”,号称天下第一师的王牌部队,甚至是中央政府在西北的机动部队一锅端,上了演了一次足以进入军事教科书般的“绝地反杀”。
反杀后的这支部队,更在随后的半个月里,横扫中国西北大片土地,以闪电般的速度重建了一片根据地。反杀发生前,常凯申牛皮吹得有多大,跌得就有多惨,而反杀的对手,名气也就相应被捧得有多高......
从那时起,二人就很想去西北,去天水,去采访这支神奇的红色军队。
就在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要动身,机会却自己找上他们。早就知道二人“倾向共产主义”立场的苏联大使馆,在接到斯大林的指示后,就在全国热炒"第一师战俘家属探亲"一事,挥舞着金卢布到处找记者去天水。加上日本人,各地军阀抱着刷常凯申面子的想法暗中推动,整个事件沸沸扬扬,二人也随着这波热潮,轻易地跟着战俘家属,以记者的身份,先从西安转至宝鸡,再从宝鸡越过西北军防线,进入红军的控制区。
从宝鸡到天水,约有四百里地。不过这时,为了方便家属探俘,被俘的一百多名黄埔军官,此时都被关押在距离宝鸡约五十里的新民乡处。早有准备的红军在西北军防线的另一侧,早就准备了上百辆马拉大车,拉着数百名家属和记者前往目的地。
行走了一天后,终于在傍晚到达目的地。
负责接待众人的,是脑袋价值十万银元的伍豪,身边跟着好几位有名黄埔出身的“共党悍匪”,一起迎接着在宋庆龄率领的黄埔家属。
当时,和身边的同行一样,当“三大匪首”和宋庆龄会面时,现场所有的记者在第一时间拿起相机,辟里啪啦地照个不停。
而后,伍豪等人和宋庆龄寒喧过后,对着无数记者发表了“希望两党停止内战,和平谈判,共同抗日的宣言”。
简单的和平讲话过后,作为一方地主的红军人员,很快就引着战俘家属去看望家人。而后更派出代表,开始应付疯了的记者们的各种采访。
一天后,通过这些记者,“松潘-包座”的大捷的“真相”,也借助无线电报或有线电报,传遍了全世界。
而诸如“匪区见闻”、“战俘营见闻”、“匪共发出和平请求”、“匪共提出以俘虏交换各地关押的共党分子请求”之类的新闻报道,开始频频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
“娘希匹的!戴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这么多的记者进入匪区采访?让朱毛肆意说话,新闻管理处的人是吃什么的?把果夫立夫给我叫来!”
正在汉中避风头的常秃接到各地的回报后,更是气得再次砸坏了杯子。脸丢大了的他,他最近行为有些失措,关键还是前段时间洋相实在出得太大,特别害怕见到记者。谁知道躲在汉中“偏辟”之地躲风头的时候,各方势力却趁他躲在汉中不在老巢,暂时远离政治中心的良机,趁机各种下黑手,背刺常凯申。
新闻管制稍一放松,各种不该发的新闻就满世界的到处冒出来——毕竟现在还只是1935年,常凯申才刚入主中央,控制力还有限。
从北平到天津,再上海到南京,几乎全国所有的大城市的报纸,都在头版的位置,各种报道着此次“俘虏家属探亲”事件。起初,那些记者们在报道这事时也挺损的,故意只字不提“第一师”,而是写着诸如“大批黄埔军官家属前往匪区控制区探望亲人”这类似是而非,让人能更加联想的话。
而后,市面上各种谣传开始乱飞,群魔乱舞。
原本也只是第1师和49师完蛋,一阵民间各种蛋痛人士的想象加工和传谣之后,连薛岳的第五军两师,加上薛岳本人,都上了谣言的“被俘名单”,最早造谣的人是日本人的控制的租界《太阳报》之类,然后各地的华界报纸也跟着起哄——民国的报纸虽然也很没节操,经常做出“朱毛二匪”反复被击毙无数次的新闻,但是他们没节操不是只针对某一家的,看需要,看心情,有时也会头铁地针对常凯申制造一些新闻。而在那些常凯申控制力稍差的北方地区,各种“新编新闻”就更是满天飞了。
你不让我报道“真新闻”,放飞自我的报界们就各种“浪”恶心你,民间人士们在这波热潮中,更是各种发挥想象,传谣传得更加离奇。
谣言倒逼真相之下,刮民党这边的新闻管制部门,不得不放松钳制。
很快,包座战役的结局,共党的和和谈要求,以及俘虏交换地下党的提案,就纷纷出现在各地报纸的头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