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丘中一座破旧的茅草屋里,一个简短的四人会议正在召开,讨论的正是“海蛇”的话题。
五次反围剿失败,白区地下党损失惨重,导致的另一个后果,就是长征途中的中央红军与各地党组织的情报交换效率受到极大的影响。
作为曾经的旧三人团中的一员,伍豪同志最近可谓心力憔悴:松潘战役的失利已可预期,红军正面临被胡宗南部和薛岳两部中央军以及川军前后夹击的危险。
在这艰难的情况下,红四方面军首脑张国焘的狼子野心也逐渐地图穷匕首现,他不断地在红四方面军内部散布各种分裂言论。表面上,两支红军的矛盾是南下与北进的战略看法不同,但是这背后隐藏的真正危机,他又如何不知?
偏偏这个时机,他又身染重病,成天咳嗽个不停(注:电视剧长征中多有体现),身体极度虚弱。
而他的面前,坐着的正是七十年后,不能提名字的那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21世纪的键盘政治局们,在谈及那段红色岁月时,无论如何,都绕不开那两个人。
前者被称为完美的男人。
而后者,则是在论坛和BBS上,成了不能提名字的那个人。
他连名字都不能提,套用其孙子的话评价他的这一生:在他去世四十年后,无论爱他的,恨他的,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爱他的人,拼命地纪念他。
恨他的人,拼命地想抹除他在人间的记忆,消除他留下的影响。
他曾被人视为神,视为太阳,也曾被贬为魔,甚至被人肆意地在网络上各种污蔑抵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被人扔上的垃圾,终究还是被历史的风所吹走。
“不完美的战士终究还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依旧是苍蝇。”
几十年后,他尽管在许多网络论坛上,成了不能提被其名字的男人,但公道自在人心,别有用心的人依旧阻止不了人民怀念他,他逐渐被再次封神,他的身后评价就象是坐山车一般,不断地在下降和上升中循环着。
世上有四种人:天才,聪明人,普通人,蠢材。
天才是事情没到就提前知道。
聪明人是事情到了才知道。
普通人是事情过了才知道。
庸人蠢才则是事情过了还不知道。
不能提名字的男人是个天才,在拥有天才所有的优点的同时,也要背负天才的能力带来的负面因素。
他太聪明了,看问题看得太透彻,太敏锐。
不能提名字的男人的幸运与不幸之处,都在于,他常常能在事情还没到就提前看出预兆。超出常人许多的他,甚至能靠着用脸打肿别人手的方法,证明“在座的各位全是弱鸡”,用最龙傲天的方式压服众人,一个人拖着一群人前进。
但是,万物皆要负出代价。太过优秀的他,超出时代太多,常常令他的队友,那些聪明人,在他身后大叫:慢点走,慢点走,我们跟不上你的步伐。
天才的形状是个尖,在任何地方都能脱颖而出。
但尖,则难以把持,很容易被孤立,常常孤独前行,甚至因为太尖而自伤......
终于有一天,他在网络和论坛上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不能提名字的男人”。
完美的男人其实并不完美——因为这世间本就不存在完美之物,人也不例外。
得到什么,就必须相应地付出什么。
不能提名字的男人,因为超出时代太多,而让旁人难以追随,跟上,经常都是孤独前行。
完美的男人考虑问题很周详,处理人际也很圆润。无论为人还是做事,都可谓刀切豆腐面面光。哪怕是他的敌人,或许怕他,但却很难恨他。更多的时候,却是连敌人都要对他赞美不绝,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所以,他的朋友遍天下。
完美的形状,是个圆,是最好的润滑物。
但想得太多太全,往往主次难分,断大事时就容易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圆则无法突出,缺乏决断,能为王佐,可填缺补漏,却不适合为王。
所以,最适合完美的男人的位置是二把手。
不能提名字的男人,和完美的男人,其实是天生一对,事业上的绝配。
不能提名字的男人的缺点,正是完美的男人最大的优点,反之亦然。
当二人站在一起,共同为一项事业而奋斗时,只要双方的位置坐对,那便是手握屠龙刀,问天下谁是英雄?
但是,如果两人位置坐反了,则会成倒持倚天剑的灾难。
幸运的是,当黄克来到松潘前,曾经的错误,已纠正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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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飞同志的一切,都是向我直接报告的,我完全可以肯定,他在暴露身份被迫撤退前,并没有秘密发展了这个名叫海蛇的下线。”
伍豪不断地咳嗽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他有些气喘不过来。
“可是苏联方面发来的这份电报,却完全是因为他而起。他在上海弄出了大事,连斯大林同志都惊动了。”
李润石主席皱着眉道,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比伍豪好多少。此时二人还不知道,因为黄克借甫化人之手递上去的那份黑材料,王明同志已经完蛋了!
这对未来能主宰整个中国命运,甚至可以称为是中国五千年来的最强组合,如今都疾病缠身——李润石长征开始时疟疾很严重,直到最近才有所好转。伍豪相反,他现在的病症是金色葡萄球菌感染引发的肝脓疡,还在不断恶化(历史上他差点在过草地时丧命)
红军目前的战略形势其实非常恶劣,胡宗南、薛岳一北一南把红军堵在川北。现在的红军,不但弹药不足,粮秣其实也十分的缺乏。久拖下去,白军就算什么都不做,都可以把十万红军活活地饿死在川北一带。
“但这则电报里,最大的好消息是电台!大功率电台,那位神秘的海蛇同志,如果真的把电台带过来了,我们就可以用他和莫斯科建立完全的联系。”
说话的第三人是王稼祥,以身份而言,他是如今红军中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不过遵义会议后,现在的“中央”处于剧烈的人事变化中,实行的是民主集中制,所谓的“最高”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上实际上还是以李润石同志的意见为主。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和黄克所想的一般:能与莫斯科通电后,利用共产国际的声音,压制住红四军那方愈来愈明显的分裂、夺权苗头。
“我今天去了四方面军同志那儿,基层的红军战士,还是很纯真的。主要还是陈昌......”
说话的第四人是朱老总,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间的暗流,屋里的四人都是人中精英,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只是和很讲党性原则的李润石主席不同,张国焘控制下的红四方面军,很早就被他打造成了自己个人的独立王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年王明左倾思维瞎折腾,对红四方面军的影响是最小的。张国焘也是在苏联“转过圈”的留洋派,在他眼里,王明你这个“翻译官”,“米夫的跟屁虫”算哪根葱!所以他连空降过来的“特派员”都不鸟,一直都是自行其事,甚至胆敢把“特派员”以“托派”的罪名“肃反”掉。
反托是个很好用工具,只要不是自己人,扣上这帽子就可以干掉。夏曦那个疯子是真“反托”在乱杀,但张国焘却是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正在做什么的“假反脱”,对于这件工具用得比谁都溜。
此外屋里的第五人,则是伍豪的妻子,她是电报机要员,那份来自莫斯科的超长电报,就是由她译出的。
就在这时一个红军战士快步跑来,没进门就在屋外喊到:
“到了,到了!共产国际的特派员到了!”
屋里的五人,甚至包括正发着低烧躺在床上的伍豪,全都站了起来。
“这么快?”
李润石激动地问道:
“来了多少人?”
通讯号战士兴奋无比地道:
“两个人,六匹马,一男一女,马背上背着很多大箱子。有一个装的是电台,余下全是药品。”
李皱石皱眉问道:
“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他认出来,这个通讯兵是他的爱将林虎三的警卫员。
“是从北边松潘草地过来的,听说路上还遇上了藏骑兵,缴获了他们的马,还有六杆枪,是英七七,子弹非常地多。”
警卫员很兴奋,黄克过来时他也在现场,黄克举白旗被红军战士围观时,他也有份,所以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走,我们去见他!”
怀着兴奋、疑虑、期望,种种复杂的心情,中央红军中的“四巨头”们,一起起身去迎接这位苏联特别来电通报的,神秘无比的“海蛇”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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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来时的路上,已经通过林虎三的警卫员,知道那位海蛇是个“年青无比”的年青人,但在最后见到他时,四人还是小吃了一惊。
四人同时在心里想:“真的太年青了,象个学生一样!”
当时黄克和艾琳娜正在中央红军的伤兵医院里,正在给一名重伤员作排脓手术。
被困在北方的红军部队,缺弹缺粮缺衣缺药,什么都缺。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队伍里的伤病员根本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几乎每天都有伤员因为缺医少药得不到治疗而死去。
和林虎三会面后,黄克一改先前疯狂赶路的风格,反而不急着去见传说中的那些名人,而是和艾琳娜直接去伤病医院。
所谓的伤病医院,全是临时搭起的茅草屋棚子,遮风挡雨都很困难,卫生条件可谓差到了极点。
这样的场面“知道历史”的黄克在电视里看了无数次,艾琳娜却是第一次瞧见。来到这里后,她和黄克没有多说话,在第一时间就指挥军医打开箱子,取出药物,给现场众多的伤兵病患打针喂药。
当箱子被打开时,露出的一大堆全新的医疗器械和大瓶大瓶完全未开封的洋药,让现场红军军医全瞪圆了眼——也包括此时的军医院长傅连璋。
“太感谢你们了,共产国际的同志们!”
傅连璋直接激动地握住了艾琳娜的手——艾琳娜金发碧眼的外貌,太像俄国女人了。相比之下,年青稚嫩的黄克,很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她的“警卫员”,气场上先天低了一头。
黄克在一边道:
“我们今天带来了大量抗感染的特效药,我知道现在军队里有很多伤口感染的重伤员,你把他们全部集中起来,我们要立刻给他们注射消炎药!”
既然已找到了红军,那么和四巨头见面,说明来意,反而不是最急的事了。人命关天,把带来的药物及时的送下去,将更多的红军战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才是第一要素。
艾琳娜默不作声地蹲下来,和黄克一起整理,分发药物,首先取出的是事先配好的特大罐的抗生素药瓶,稍稍指点了红军的医生注射剂量后,就由他们挨个地给那些因伤口化脓正在发高烧的红军士兵打针。
就医术而言,艾琳娜因为读过许多美军士兵的“魂”掌握了一些战场急救术,这方面是比黄克强得多。不过她拉着黄克的手,主要在做的事,就是帮一些严重的伤员排脓。作法原理和从前替肺病患者排出肺里积脓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道用手术刀切开虚假愈合的伤口,然后利用黄克手上“魔力源泉”制造出来的微小的“亲魔环境”,直接把脓水吸出来,而后再在伤口上洒上微量的抗生素粉末,重新包扎。
黄克和艾琳娜带来的这些洋药和器材,自然是在上海“零元购”的战利品——不过这些战利品,有相当部分,是二人提前向美国租界的洋买办那儿先订购,从各地调集过来,然后存放在仓库里等着二人去付款提货。当时黄克和艾琳娜看了货,验了货,表示很满意,说过两天就会过来付款提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位可怜的洋买办杨洛基先生,因为二人订货量极大,事先仅收了百分十的预付款,如今因为“零元购”损失惨重,事后还要退还预付款,现在是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去跳黄浦江,那只有天知道了。
当李、伍、王、朱四人来到野战医院时,整个医院都忙忙碌碌的。而他们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奇异的奶香味,能动的伤员和病号们,都正兴奋地喝着一碗奶,这自然也是黄克和艾琳娜带来的。
就象在马家镇遇上的村民一般,对于这些红军战士来说,这些洋奶粉冲泡出来的香奶,同样是他们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了,整个医院如今正弥漫在欢乐的气氛中。
先迎上四人的是傅院长,他很兴奋地对四人道:“这位共产国际来的艾同志实在太厉害了,她带来的器材和药材实在太珍贵了.......”
而这个时候,黄克和艾琳娜几乎同时转头,一起看向了那两个人:不能提名字的男人和完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