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牧师把目光转向跟在跟在艾琳娜身边的那个所谓的“留过洋”的“学生”。
这个年青人给他的感觉同样让他感到吃惊万分。
他很年青,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身体看起来异常的强壮,约有一米八的身高在这时代的国人中很罕见。而且面色气血气色告诉董牧师,此人的“营养”极好——由此推定,他的出身家庭应当很不错。
而更让董牧师感吃惊的是,这个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年青人,眼神目光给他的感觉,却有着三十岁左右中青年的“老成”。比起那个洋女人“迷茫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眼神,这个青年人的眼神,却让董牧师得出了“看透世情的超然”的怪异感。
“他们绝对不是常凯申那边的特务,那伙人绝对找不出这样气质的两个人来,不过他们绝对不会是为了“慈善”而来找我。”
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是黄克和艾琳送来的礼物——绝对的洋货,而且是二十一世纪的产品,出处是美国某个倒霉的被穿越家庭的厨房。
茶叶是黄克从外面的店里买来的高档货,上好的龙井,茶水刚刚泡好。对于突然上门的豪客,董牧师的妻子又开心又紧张,稍有些不知所措。
“董牧师,您回来了?本人姓黄,单名一个克字。这位女士名叫艾琳娜,是我的好友。”
见董健吾进门,黄克主动迎了上去,先是自我介绍,而艾琳娜则原位坐着——尽管已经背弃了神,但从前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是烙在她身上。比如,身为诸神之下第一人的她,除了迎神外,从来都是别人来见她,而不是她去迎接别人的。
而她的这一作风,也让董健吾再次确认艾琳娜的来历一定非同一般。
自我介绍寒喧过后,然后是中国传统式的泡茶饮茶。在这过程中,董健吾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面前的年青人,确实不象是在国内长大的,因为他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事行惯,都和这个时代的国人格格不入。
“但他也不象是在国吃了太多洋面包长大的。”
董牧师和所谓“留洋派”,未来公知的老祖宗们也是打过无数交道的,他在黄克身上同样也没有看到那些“留洋派”相似的气息。
“两个怪异的客人。”
他在心里嘀咕着。
黄克和艾琳娜交谈了一阵,说明了来意后,留下一笔钱转身就走了。
“他们是谁?是特务吗?”
董牧师的妻子郑玉兰看着放在桌上的沉重的两百个大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两百大洋,在民国时是大钱了。1936年法币刚发行时,一百法币够买两头牛。官方是一法币换一大洋,但实际上大洋的购买力要胜过法币。二百个大洋大概够一个普通人在上海很舒服地过一年。董牧师全家全年的生活费也不过一百多个大洋而已。
黄克和艾琳娜今天上门,打着旗号是:来自大洋彼岸花旗国的艾琳娜修女,想在上海地区建一所流浪儿救助站,专门用于救助那些上海滩的流浪儿。她需要有人帮忙主持负责这一慈善工作。董牧师是上海滩的名人,名声很好,于是就找到他了,这两百个现大洋是作为雇请董牧师的预付费。
“那两个人来历古怪,不过她们绝对不可能是申凯申的特务。那个洋修女太漂亮了,那帮特务不可能找到这样的人来试探我们。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只是为了慈善来找我们,一定另有目的。”
董牧师拆开一筒银元,拿起来时愣了一下:这个时期的银元是“一封一封”,用纸包好卷成圆筒状的。包裹银元的封纸,外面却打着交通银行的标志。
董牧师想起了昨天发生在租界外交行的大抢劫案。那个神秘劫客手持机枪打劫了交行运款车,抢走大批钱款——民间谣传被抢走的钱财超过了一百万。
董牧师拿起银元,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是真钱。他想了想,把几封银元封包纸全拆了,然后吩咐妻子道:“把这些纸全烧了。”
董牧师的妻子郑玉兰一样也是地下党身份,她没有多问就把封纸拿到厨房投进火炉里。而董牧师则在这时拿起放在桌上精美茶壶翻看,评估着其价格。这套茶具制作极其精美,董牧师估计至少也要上百元银元,然后他意外地在在壶底看到了一行琢刻上去的小字:Madeina。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特务,但是他们来找我,也绝对是有目的的。一切只能见招拆招了......”
妻子郑玉兰烧完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问董牧师道:“这些银元你打算怎么处理?”
“总部撤退后,我们和组织中断联系已超过一年了。留守在上海的几位同志,现在过得都很艰苦,这笔钱能帮上大忙。至于这两人,他们不可能是特务,不过他们一定是带着特别的目的来的,今天只是在对我们进行试探,见招拆招吧。”
郑玉兰道:“那两人进家门时,那个男的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刚才你陪他们讲话时,我出去外面问过孩子们,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那个男人在进门前,先找到我们的孩子,然后向他们打听我们家里其他孩子的事情......”
“什么?”
董牧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孩们子是怎么答的?”
“小杰很懂事,按你吩咐的,他什么都没有说。不过......”
“怎么了?”
“那个男的当时只是笑笑,然后告诉小杰,他说我们回头一定会盘问他们,今天的客人都问了你们什么,他要小杰转告你,他说送给你的这些大洋,包大洋的纸不干净,要我们数好钱后就烧掉不要留下。”
“什么?”
董牧师现在明白了,这笔钱真的象他猜的那般,一定是从交行抢来的。
“他们是上级派来的人?还是共(蟹)产国际派来的联络人?”
他想了想,觉得这都不可能。
“难道他们是斧头帮,王亚樵的人?”
昨天抢劫押款车大案发生后,整个租界都被震动了,民间传说就是怀疑这是王亚樵干的。因为在上海滩,只有王亚樵的人才敢如此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