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罗列整齐,天傲京城百姓几乎是从京城的城楼,一直跪到皇宫,恭迎声,响彻整个天地间,在上京城夜空经久不衰的旋转,如海浪一般,一声高过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席卷而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丈高的深红城楼大开,两匹乌黑精壮的快马冲进城门,急骤的马蹄声,风驰电掣一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奔而去,将蜿蜒几十里的大军远远的摔在身后。
乌斩之上,是一身黑色锦袍的少惊澜,殷红的唇紧紧的抿着,暗蓝的眼没有一丝温度,沉寂的如同一汪暗潭一般,深不见底。
凌归玥一手提着马缰,瀑布般的秀发在空中扬起,身上的白色斗篷略染尘埃。
铺天盖地的恭迎声依旧掩盖不住哒哒的铁蹄声,两匹快马冲进皇宫,灯火通明,琉璃宫灯随着夜风摇曳,墨石大道两边跪着恭迎的文武百官。
随着几声烈马的嘶鸣声,两匹马在龙祥殿停下,凌归玥随着少惊澜翻身下马,朝着紧闭的殿门疾步而去。
可是,少惊澜的步伐却是越走越慢,直到最后,黑色的纹龙锦靴在雕花镂空的菱木大门外停下,大殿内传出一声声低咳,似乎还有太监宫女微急的声音。
凌归玥走上前,伸手捏住少惊澜的大掌,柳眉蹙了蹙,有些凉。
少惊澜眸中一沉,抿着唇,修长的手指伸出,推开身前的大门,和凌归玥一起走进。
“惊澜,咳……是你吗?”
隔着一层纱帘,床榻上的少天行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头发也夹着些许花白。
“皇皇……上。”
宫女太监见到一身冒着寒冽气息的少惊澜,瞬间惊慌,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床榻边上的宫女甚至吓得打翻了手中药碗,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皇上,不是……是太上皇不肯吃药。”
一个宫女小心的开口,那样子,都快急哭了,不是他们没照顾好,是太上皇不肯吃药,御医说,已经时日不多了,要是皇上怪罪,他们都会小命不保啊!
“皇上饶命,饶命——”
凌归玥看着不肯上前一步的少惊澜,转眼又看向少天行,少天行看着几步之外的少惊澜,有些欲言又止。
“都退下。”
直到地上的宫女太监额上都沁出了汗水,才听得一声淡淡的女声。
众人抬头看了看凌归玥,又瞥了眼少惊澜,这才急急的起身退下,在他们心里,皇后的话和皇上的话没什么区别。
菱木大门被吱呀合上,室内还飘着淡淡的药香,却是一室的寂静。
“你以为,这样,母妃就会原谅你吗?”少惊澜黑色的滚金龙靴上前一步,看着少天行那有些浑浊的暗黑双眸,淡淡的道:“不,不可能的……”
殷红的薄唇仿佛随意的吐出这么几个字,又像是在向自己坚定什么。
床榻上的少天行身体明显的一怔,似乎在压抑着快夺口而出的咳嗽,一张脸憋得显出不正常的红晕,在琉璃宫灯下,和那泛白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天行早已不是那个一身威严的皇帝,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随着一声低咳道:“惊澜,没有……”
他从来都没有奢望会得到忧儿的原谅,他只是想见惊澜最后一面,然后才能放心的下去见忧儿。他就知道,他的惊澜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帝王。
少天行转眼又瞥向面无表情的凌归玥,仿佛醒悟了一般,他没那个福气,但是惊澜很幸运。
不吃不喝,加上病重,不到几天,他应该就能见到忧儿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想到这里,少天行眸中恢复了一点神采。
少惊澜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眼看向身边的凌归玥,大掌紧了又松,暗蓝的眸中闪动着复杂的期待。
有办法吗?玥儿,救他。
只凭一个眼神,凌归玥便能知道少惊澜心里的想法,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放心。
少惊澜垂下浓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凌归玥却察觉到了他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放松,还有,那眸中夹杂的一丝复杂的喜悦。
点点头,少惊澜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凌归玥走近少天行,凉眸中没什么起伏,低眉看着拖着最后一口气的少天行,口中淡淡的道:“其实,惊澜他已经原谅你了。”
少天行搭在锦被上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抖,暗黑的眸中顿时猛地一亮,仿佛阳光映照进去了一般。
夜帝元年,夜帝下旨,追封生母秦忆忧为太后,迁葬皇陵太后之位。
天边最后一道阳光褪尽,入夜时分。
今夜的天傲上京城灯火阑珊,各种花灯穿插在楼阁街道上,原因是今天是祈花节,是天傲最传统的一个节日之一,百姓会在这一天放花灯,拜神明,诚心的向上天祈求幸福美好的生活。
这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当然就是祈福用的花灯了。
同样,祈花节也是青年男女能够互诉衷肠,表白心迹的一个节日。
而今年的祈花节,更是空前的隆重,几乎是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景。
天上的烟火从入夜时分就一直持续不断,碰碰的在天上绽放出一张又一张笑脸,下面的大街上,结伴提灯的青年男女,拿着吃食到处乱窜的小孩儿,叫卖的小贩,灯火通明的茶楼酒苑……
连皇宫之中都被这喜庆的气氛所感染,各种花香飘散,美人琉璃灯盏旋转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