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人丢来小青蛇之际,穆弘远一度以为他跟那些滥用暗器毒药的人没什么两样。而他生平最烦这种人。
他不愿收任侠做兄弟,除了觉得与大哥史器之间的情谊不可替代之外,岂知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任侠与他性格差太远了。任侠从不辞使用任何旁门左道。他只想赢。只有赢了,他脸上才能出现那种释然的微笑。否则,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比穆弘远还凝重。——是不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孩子,都会很实际地在意输赢?
那么眼前这个人呢?他在不在意?
他显然是遇到了穆弘远的剑才变换了招式,由狠戾的杀招变为朴厚的招式。
李季诚这时检查过了吴寻中的飞刀上的毒药,摇头苦笑道:“这是我们一品堂的毒药。”
那灵蛇派的人只冷笑了一声,手上剑上的劲却一点也没松。
穆弘远却感觉到更qiáng的压力!
而李季诚竟然还在思索是谁在陷害他!是不是因为,他根本接受不了被属下出卖的现实?
穆弘远并不打算喊李季诚帮他,他仍很自信,这种内力的比试,自己还从未失手!
可是他忘了一点:对方根本不是来跟他比试的!
对方是要取他们性命的,两个人。
而“灵蛇派”的名号,怎能是随便叫叫就算了的?怎能只是儿戏般抛一条小青蛇就完了的?
他太大意了,因为他是穆弘远。
当体力渐渐不支,甚至开始涣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的内力里有毒!毒性之qiáng,竟随着内力传到剑上,通过两剑相jiāo处又顺着穆弘远的剑上内力传入了他的体内!
穆弘远倒下去的时候,李季诚方才醒悟,飞身来救援。他拔出右刀架住那人的剑,左臂抱住穆弘远,轻轻放在地上。
穆弘远一挨地,立刻不省人事。他甚至没来得及提醒李季诚。
但李季诚手下不乏使毒的好手,他毕竟比穆弘远明白,很快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他注意到,对方发力的时候,手臂上的经络就会现出来,碧绿色,不是青筋,是皮肤下的经络。
倏地,李季诚抽出了左刀,唰唰两刀,直攻对方下盘。第一刀被那人躲过,第二刀紧接着到了,结结实实地砍在腰眼上。那人“啊”地一声闷叫,碧绿的血汁喷出来。说不清是血还是毒液?
李季诚忙向边上一闪,以免溅到自己。那人趁势腾空而起,逃了。
李季诚也不追赶,拾起弘远剑,背起穆弘远,回庄园去。才走了两步,他心下一动,暗叫“不好”:那灵蛇派既然是一个派别,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单独行动……
调虎离山!
谁人得悟禅机(一)
等李季诚回到庄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被洗劫过的一品堂临时驿站,尸横遍地。里面连打斗声都不闻,是不是因为一品堂完全不是对方敌手?李季诚背着穆弘远,穿过院子,就看见高于郭带着几名一品堂的部下在收拾残局。他们各个负了伤,高于郭的背上有一大片血迹,染红了衣服。
要是敏宓在,一定不至于受伤。也许,还能多救几个兄弟。李季诚痛惜地想。
安置好穆弘远,李季诚问高于郭:“没有捉到对方活口么?”高于郭茫然地摇摇头。李季诚心想,唉,算了,反正也未必能问得出来,卧底明明是在自己这边。
残局收拾好了,损失了八百多个兄弟,还有些人下落不明。现在怎么办?李季诚决定去天都观找澈目禅师,顺便让那个什么休闻真人医治穆弘远的毒。中原的毒,他们一品堂可解不了。李季诚看了看眼前垂手侍立的这八人——他手下的一品堂目今只有这八人而已——突然感到说不尽的凄凉。中原啊中原,难道你真的这般不欢迎我?他甚至自嘲地想:一品堂,不过仅有几个人扛揍耐打而已。
天都观内。内室:李嬷嬷在chuáng前抹眼泪,休闻真人在为穆弘远把脉,任侠在一旁,也是焦急地等候;客厅:李季诚注视着澈目禅师,澈目禅师却只是单掌立于胸前,面容安详,表情平静。
“你就是澈目禅师?”
“不错。”
“为何我好似见过你呢?”
“李施主,因缘相生,因果相随。前生也许你我真的认识呢!那也说不定。”
“哼哼,那么今生呢?”
“今生,老衲是方外之人,而施主你身在五行之内,三界之中。老衲又怎会认识施主?”
“哦?照你说,和尚就不能认识俗家人了?”
“这……”
“我把你个迂腐的老和尚!这回你没话说了吧?难不成你也想渡脱我,这样才是同一类人,才算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