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远点点头,向董冉道,“这位仁兄,你的药劲儿过了。”
董冉一惊,随即恢复平静:“罢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后会有期!”说罢飞起一脚踹向任侠的鞭子。任侠下意识地灌注真力在鞭上,却感到手臂一阵酸麻,鞭子也被崩碎,分几段落在地下。原来铁钉毕竟给鞭子造成了几个伤口,鞭子已不完整,怎禁得起两个人再以它为媒介拼内力?是以两股内力冲突之下,鞭子碎裂,任侠的手臂首当其冲,受了轻伤。
董冉逃走了,这时天已黑了下来。任侠和穆弘远扶着老妇人寻找住处。一边走着,任侠便问穆弘远:“大哥,适才董冉的毒药为什么会自行解了呢?”穆弘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对使毒一窍不通。”老妇人却笑道:“傻孩子,是我种的桃花把毒给解了。”任侠和穆弘远都很诧异:“什么?”
老妇人接着道:“咱们家跟西夏一品堂有亲缘关系,我对他们很了解。刚才那个董冉使的毒药叫‘天迷雾’,我年轻的时候见人使过,解药只有一种,就是花粉——越艳的花,越能解这种毒。董冉一定没想到,我身上带有这么多的花粉,以至于你我并不用服用花粉,就能解开‘天迷雾’的毒性。”
穆弘远恍然大悟,任侠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董冉会突然提出要收他为徒,原来是防着这一点。但他岂是能轻易拉拢得了的?纵然穆弘远并不愿收他这个兄弟,他也是下定决心跟着穆弘远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穆弘远也想到了任侠对自己的种种照应,不由得他不感动。可是,他已有一位拜把子大哥,对他情深意重,两人意气相投,共患难同打拼,遂为生死之jiāo。现在,大哥下落不明,他心内只有找寻大哥的分量,哪里有多余的友情给任侠?在他心目中,只有同大哥史器的jiāo情,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之间的jiāo情。这种感情是不可复制的,哪里能随随便便答应与一个毛头小子拜把子?虽然他知道任侠很欣赏自己,但毕竟他们不是一路人,再不可能想史器和自己那样惺惺相惜、默契与共。比如说任侠的活泼不羁与自己的沉稳缄默,再比如说任侠从不排斥歪门邪道的武功……罢了罢了,就算辜负了这小兄弟吧,以后但得帮上他忙的,必万死不辞。
三人继续走着,偶尔说笑,穆弘远他娘不会武功,被两个晚辈搀扶着,却也不觉得甚累。任侠自从摆脱了那伙西夏大汉以后,一直在找寻穆弘远,也就一直没吃东西;穆弘远和他娘有董冉孝敬的野兔垫底,一点也不饿。是以一路上,遇着野果之类,都是让给任侠。任侠也不客气,边走边摘边吃,倒也快活。只是再不见野兔踪迹。
穆弘远道:“任侠小兄弟,我娘已经找到,我下一步要先安顿我娘,你还要跟我们一起走么?”
任侠道:“当然,我要跟着大哥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穆弘远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自从和大哥史器分开以后,他就经常叹气;而自从表妹莲亭远嫁,他就习惯了沉默。
穆弘远想着,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娘亲,最好能有个高手保护她老人家,不能让她老人家跟着自己流làng漂泊、涉险遭罪呀。
正想着,任侠手一指:“大哥,你看,那山坡上是不是有一座道观?”
穆弘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半山腰上,绿树掩映之中,果有一座道观矗立。穆弘远仔细端详了一番,大喜过望。
愿向清风歌此曲
清风dàng漾,西夏一品堂。三四月,好风日啊,塞上江南,自秦汉以来就如是。
一个女子,在阶前眺望。青葱的树木,青葱的草。就连杜鹃花也是绿的。那些杜鹃,chūn天的时候花是绿的,到了夏天变为浅红色,冬天深红色,来年chūn天又变成绿色。难道人心也如此易变?
她就这样站在一片绿色之前,绿色的汪洋大海里,她是一朵纯白的làng花。绿色可以让人平静,让人下意识地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想。然而镶在绿色边际的白,却可以很耀眼。
侍女木梨端来百合银耳粥,她欣然接了,却打发走木梨,将盏放到阶上。然后,她开始歌唱。没有拍板,没有琴弦,她唱的是:
忘川岂无路?回首云低处。来时萧瑟容易逝,匆匆梦亦去。南园桃,仍依稀,直笑人面无归计。对酒歌一阕,狂烈,东风尽华青丝,与君俯仰明月。
她唱得很慢,一板一眼,就像写下这首词时一样认真。字字看来皆是泪,只是,她已没有泪了。她拿起那盏百合银耳粥,将它喝下,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