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水的阻隔与托浮,尾鳍如柔顺华丽的海藻,显得如此轻软而神秘。
梅姐眼中满是赞叹,水中近似无声,我看到她的口型似乎在说:太美了……
棚内的其他人都望了过来。
包括蔚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蔚先生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似是某种深切的、无尽的欲求。
可以将人撕裂又重组的深重。
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神色便又消失不见。
水缸外,梅姐朝我打了个手势。
我领会地点点头,忽视身外之物,沉浸在了广告的拍摄之中。
断断续续拍了大半天,仍未拍好人鱼被人类圈养的戏份。梅姐挥手招呼我先出去,说休息一个小时再继续下午的拍摄。
我依言爬出鱼缸,只觉得浑身快要脱力,举手抬脚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刚刚轻呼出一口气,我身上就忽然被围上了一条gān燥温暖的浴巾。我抬眼看去,发现是蔚先生,他心情甚好地用手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吕特助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拍摄现场,他递来一个毛巾,我道了谢,刚要接过就被蔚先生抢了先。蔚先生拿起毛巾,做起了帮我擦头的游戏。
他实在不适合伺候人的工作,我能感觉到蔚先生在尽量小心,但头皮仍旧感到了一阵阵的拉扯。
“蔚先生。”我叫了他一声。
他垂头看我:“怎么了?”
我笑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他喜欢我这么笑,我知道。
果然,蔚先生愣了一下,便呆呆将手上的毛巾递给了我。他这种偶尔的迷糊,有些莫名的可爱讨喜。
我成功得以自己擦头。
擦头的间隙,我听到吕特助小声询问蔚先生:“蔚总,下午的会议……”
“推掉。”
推掉?蔚先生下午也在这里吗?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这次广告的造型比较特殊,所以蔚先生来了兴致,竟然打算在棚里待一天。
吕特助语气为难:“但会议本来就已经从上午推到下午了,如果今天下午不去,接下来的两周,对方都不会有时间了。”
听到这里,我抬头劝了一句:“蔚先生有工作的话,就先去忙吧。”
蔚先生原本正准备开口,听我这么说,忽然顿住了。
我和他对视数秒,相顾无言。
大意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话,因为情人不会gān涉金主的去留。蔚先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金主的权利,我只是顺从他决定的存在。
蔚先生肯定不高兴了。
果然,他沉默站起了身。
我眼睫上还有水滴,模糊了双眼,来不及看清他的情绪,只感觉他似乎是撩了撩我的头发,然后开口:“那我走了。”
“嗯。”
我应声。
“蔚先生再见。”
————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蔚先生。
根据我所了解的圈内情人守则,若是金主不主动见面,大部分情况都是三种情况:一是忙碌;二是腻了;三是觉得情人不知趣,需要晾一晾。
这时候情人不应该继续往金主面前凑,免得给金主带来麻烦,如果对方想延续包养关系,会自己来找你。
这一回,我当然也要恪守情人准则,不给蔚先生添麻烦。
等下次见面,再向他道歉。
第一天鱼缸中的戏份拍摄完成,第二天将妆容进行了修改,开始拍摄了“海中”的部分。
梅姐说:“今天的感觉很简单——海洋、日光、自由、神秘,温与凉jiāo织,气味的纠缠。”
我笑:“是广告词吗?”
“差不多。”梅姐解释,“你尽管拍就好,比起昨天囚在笼中的美感,今天更在意的是广袤和自由。”
化完妆穿上鱼尾,我坐在水池边。
自由。
自由。
脑海中这两个字转来转去,有关于“自由”,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一屿的合同到期后的事。
那时候,我大概和蔚先生早就分道扬镳。
没了所谓家人的拖累,也làng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幼年、少年、青年时期,都没有真正为了自己而活。最后唯余一无所有,了无牵挂地过完后半生。
然后就能被称作是“自由”了么?
也不对。
这些年在娱乐圈,在蔚先生身边,多少还算攒下了些钱,算不上一无所有。
除了演戏,蔚先生还经常给我打钱,他出手阔绰,每次打钱都数额巨大。我兢兢业业完成自己情人的本分,自然不会觉得这钱不该拿、不该花。
只要手里有钱,未来就有无限可能,总不会像从前一样生活艰难。
梅姐忽然打断了我的思考,她问:“何枝,为什么你的‘自由’里,会有孤独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