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自嘲。
这难道就是“有恃无恐”的心理吗?
倒是人生头一次。
大概是我久久没有说话,蔚先生再度垂下了头。
“蔚先生。”
我叫他。
蔚先生应声抬头。
他湿漉的眼瞳让我想起了被抛弃的野shòu,明明凶性十足却收敛了利爪,展现出绝对的依赖和委屈,让人忍不住心软。
直到今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每一次叫他的时候,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看过来,及时给我回应。
蔚先生在乎我。
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突然,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定那份在乎的分量,可它确实存在。一旦人最根本的认知发生了转变,从前那些看起来灰蒙的记忆,就都如同拨云见日,得以窥见其中真实。
在此之前,我都以为他是过分冷静,也过分冷淡的人。
我和他之间的误会,肯定远不止刚刚聊得那三两句。
如果我们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无异于在污染过的土地上种植花草,无论再如何费心费力地经营,也只能生长出贫瘠的、异变的植株。
我再度将小礼盒往他面前递了递,对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仍旧没有动作,眉头皱得极深,声音哀求。
“吱吱……”
这还是蔚先生第一次叫我的昵称,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除了我的粉丝,生活中会这么叫我的,只有小戴。而就算是小戴,在不知道我和蔚先生的“包养”关系之前,当着蔚先生的面也都是规规矩矩、沉默寡言的,几乎不会喊我“吱吱哥”,说是怕被教育。
我握住蔚先生的手,将东西放回他的手中,轻声说:“蔚先生,我教不了你。”
闻言,他立刻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慌乱的眼神中,继续解释说:“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发现别人的爱意,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又怎么能教得了另一个人?”
蔚先生没有说话,固执地看着我。
怕他再流眼泪,我没有再拐弯抹角,笑问他:“所以蔚先生,有兴趣重新认识一下吗?”
我和他都是对感情生疏的人,兜兜转转一大圈,连感情的赛道都找不到,但没有人天生就会爱另一个人。我从前总以为蔚先生或许有过恋人,甚至是其他情人,今天才发现,他似乎和我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所以,既然过去不可逆转,不如重新来过。
蔚先生的眼瞬间亮了。
我朝他伸出手。
“你好,何枝。”
他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了我。
“你好,蔚盛礼。”
蔚先生的掌心湿热,出了许多汗,明明只是握个手,却似乎很紧张一样。他仍旧半蹲着,一会儿看向我们紧握的手,一会儿又看向我,英俊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有点傻劲儿。
“何枝,我会尊重你,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他语气严肃,眼中有后怕的神情,“所以,永远不要再说分开了,好吗?”
我从不给人无法肯定的承诺,习惯了瞻前顾后,生活上是,工作上也是。如今轮到了感情,同样忍不住深思熟虑——是否一段感情刚刚决定重新开始,就可以拥有“永远”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我不免又想起了街边抱花的男孩。
义无反顾果真令人艳羡。
我一时半会儿无法将未来想透彻,更怕自己畏手畏脚,反而耽误了他,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蔚先生见状,忙否认了自己刚刚的说辞:“不,不用‘永远’,下一次如果我又做错事,先告诉我好吗?”
“我可以改。”他征询我的意见,言辞恳切,“但不要那么急着说分开,可以吗?”
我出神地瞧他。
原来,自己的一时迟疑,居然会让他如此不安。
于是我伸手,拂去他眼角未gān的痕迹。他的眉眼深邃好看,实在不适合露出悲伤的神情。
“蔚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
“如果蔚先生喜欢我——”
他十分严谨地打断了我:“不是‘如果’。”
“好,不是‘如果’。”我说,“既然蔚先生喜欢我,那么过去的两年多,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你的私事呢?”
如果说我们之间的误解是方方面面的原因导致,那么信息的不对等,绝对占据一定的分量。
无论是他家中的情况,还有工作上的具体事宜,他都很少提起。这些日子以来,我除了早些时候参加过蔚先生朋友的聚会,因此被huáng争鸣缠上,就再也不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
相反,蔚先生对我家里的事了如指掌,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及时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