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想到小舅徐长胜的性子,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这认真说起来,这他.妈都算不上是个男人。
徐奶奶从橱柜里掏出一瓶白酒,均出一碗,手沾着给周子青伤处摩挲,“别怕疼,淤青用酒精这么一搓,一两天就好了。”
周子青的腿搭在徐奶奶膝盖上,枯瘦干巴的两双手,刺啦啦的搓着她的腿,又辣又疼,咬着牙强忍着没喊出声来。
“青青,听姥儿的话,千万别再你舅跟前提上学的事...”徐奶奶絮絮叨叨的,眉眼神情带着一丝哀苦,刚给腿肚子搓完,又蹲下身给周子青揉肚子。
“不,我得上学,无论如何都得上学。”周子青语气坚定,推开徐奶奶的手,自己把衣服扯下来。
徐奶奶看自己怎么说话都不听,急的扬手就要像平时捶两下,谁想,才刚抬起手,那边周子青已经冷脸退了一步,眼神冷冷盯着那只举起的手。
徐奶奶迎上那冷漠的眼神,心底一怵,苦口婆心又劝道:“青青,你妗子有句话说的挺对,这家姓徐,不姓周。能把你养活大,已经不容易了,你.妈走后这么久,就没给家里打过一分钱。你吃的喝的,穿的,全是花你舅舅家的,人呐,要懂得感恩知足,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奢望那些,你懂不懂?”
“所以,我一挨打,就让我穿长袖长裤遮起来。姥儿,除非我舅把我打死了,不然我一定要上。”初中都没上过,将来该是什么样?周子青都不敢想。
“你...你怎么不听话啊,活该让你舅打死算了。”徐奶奶看自己这么苦心劝,一点用没有,气的板着脸走了。
中午还没到吃午饭的点,徐长胜骑着自行车,后座载着一个六十岁,穿着一身藏蓝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半灰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挽成发髻,颧骨略高,吊着一双三角眼,看到徐奶奶后上去问了句话。
徐长胜人高马大,方头大脸,眉眼齐整,光看五官生的不差。一配上表情,面相就被糟蹋光了,自行车随手靠在东屋墙边,粗黑的眉头往下压着,站院子里扯开嗓子往堂屋喊,“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粗声戾气,嗓门厚重,胆小的,怕是听到这吼声,都得吓得两腿大颤。
徐奶奶正和马道婆寒暄两句,被这一嗓子吓得,肩膀一怂,赶紧转过身交代两句,“长胜,小声点,你怕全村都不知道你嗓门大是不是?”这样的事能往外说么,拿被子捂着都怕别人知道,又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事。
徐长胜不耐烦的皱皱眉,拧巴着脸问徐奶人,“她真中邪了?”正在地里装玉米,就看到自家娘们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家里丫头中邪了。
好端端的中哪门子邪,还不是不让她上学闹得,心里憋着劲。不老实听话,打一顿,什么事都没了。
徐长胜放下手里活就要回去看看,真要没事找事,就揍顿狠得,不怕人不改。
“是中邪了,那俩眼珠子盯着你看,都不带人气的,长这么大我没见过这么渗人的眼睛。活生生要吃了你似的,你赶紧去前村请马道婆,咱妈在家里还等着呢。”刘桂萍半推半劝着把人撵走,自个也不敢回去,索性留在玉米地干活,估摸马道婆快到的时候,再回去看看。
徐长胜洪亮的吼声,除非是聋子。周子青从里屋出来,稍稍往堂屋门口一站。
徐长胜一看到人出来,憋着劲没吼骂出来,结果扭头这么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活生生的川字刻在额头上。这才想到自家婆娘说的不对劲,是真的了。
徐奶奶还在和马道婆小声嘀咕,说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马道婆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一样的听着,等到周子青一站到门口,一双三角眼霍得抬起来,眼白特别大,就显得黑眼珠子小,僵僵看过来的时候,面相生硬又狞恶。
马道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子青看,谁也不知道她看出什么没有,徐奶奶心里没底,砰砰急跳如鼓。徐长胜烦躁的来回走动两步,忍不住性子的,瞪着眼两边直看。
刘桂萍拉着平车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站着人,没个说话的。
一平车玉米放在大门口,赶紧小跑过来,拉了一把徐奶的衣服,小声问,“妈,看出来什么没?”
大概一根烟的功夫,马道婆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符递给徐奶,睨了一眼堂屋门口的周子青,对徐奶说,“不是别人,都是你们一家的,你家老头是不是叫徐泽福,脾气挺冲的,我给劝回去了。回头村口烧把纸钱给他。这个黄纸符,扔她睡觉的床下。”
徐奶接过黄纸符,又些不明白的问,“不是,怎么会是我家那口子呢,她...她原先性子不是这样的,特别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现在像换个人。”
马道婆睁着一双寂静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奶看,把徐奶看的心头更慌乱,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他马婶子,她...她变了一个似的。”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下子转变,不是中邪是什么?
“是呀再仔细看看,之前身上那股凶狠的劲,和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似的,睁着眼要吃人。”刘桂萍在旁边搭腔。
周子青呵笑一声,直接走了过来,当着马道婆的面,就把裤腿卷了起来,直直伸到刘桂萍跟前,“说说看,你被打成这样,会没点反应?我之前就是好脾气,家里活地里活我可没少干一分,结果呢,心情不好全家逮着我骂,我身上这伤怎么来的?老实听话,也没少让我挨打,那我为什么还要乖乖听话让你打,我脑子有病?”
刘桂萍被噎,顿时炸锅了,一蹦三跳起来,又是骂又是喊,“要造反啊你,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不看看自己身份。你是有爸在,还有妈在?看清楚,你在家里吃的喝的全是我给你的,小畜生,让你干点活,现在就开始计较。有本事,你别吃我的,别住我的,你滚啊,你姓周,你死爸叫周明松,早不要你跑了。没我,你早饿死了....”
刘桂萍就是个泼妇,嗓门又尖又高,中午吃饭点,左右邻居都从地里忙活回来,听到刘桂萍又喊又叫的,探着头在大门口站着看。
徐长胜可不是刘桂萍,他向来是能动手不动嘴的人,一看到自己养了多年,不知道感恩,现在就敢冲着自家叫唤的畜生,眼下就想把人打死了事。
气的粗喘,看到墙边摊玉米的木锨,抄起来就要打死周子青。
徐奶一看,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大喊一声,“长胜啊”
周子青一看到徐长胜气的摸东西,二话没说就要上手,这一下子打下去,非得重伤不可。撒开脚丫子就往大门口跑,门口有人啊。
边喊边跑,“救命啊,我舅要打死我了,快来人啊,救命啊,打死人了...”周子青跑的极快,跑出大门口,一路向东,头也没回的跑了。
徐长胜人没打到,又听到周子青满嘴胡沁,更气的脸红耳赤,眼珠凹凸,举着木锨跟在后面追。站在大门口围观的,一看长胜动真格的,一个个赶紧冲上来制止,把人拽住。
西边家的大嫂子一看周子青向东跑了,深怕孩子小想不开,赶紧跟在后面追过去。
“长胜,不是我说你,你要做什么啊,你这脾气得改改。怎么动不动就要上手,孩子越来越大,不能再打了。”说这话的是东边的堂大爷,一个本家的。两家多少年的老领居,多多少少知道点家里的事。
“三天两头的打孩子,多问一句,你就说是不听话,教训孩子。可全村又不是瞎的,孩子什么性格,平时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你们两口子怎么狠下心打的,长慧是不在家,可人不是死了,孩子有妈呢。早晚一天要回来的。”
说落完长胜,又说徐奶,“还有弟妹你,家里你是长辈,就看着孩子挨打,也不劝劝?长慧是你生的,是你闺女,她的闺女就不是你外孙女。你就看着你长胜把人打死?”大爷黑着脸,也是心里憋久了,趁着这次说出来。
徐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刘桂萍看着院子里围着人,只觉得丢脸丢到家,脸上火.辣又难堪,还不知道今天这事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呢,名声全毁了。
随性一捂脸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呀,我不活了,没脸活,你们一个个看我家笑话啊。谁知道我家里有口难言,谁家日子像我家那么苦啊。大姑姐卷了全家的钱跑了,没留下一个子,这么多年没点音讯,孩子还要我们帮着养活....不是亲生的,就是隔着心那,对着不好一点,就被别人说虐待,你们好心,你们领回去养啊。全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吃喝穿用,不要钱啊。丧良心的白眼狼,打她一次,就记恨上了,怎么不想想是谁把她养这么大的啊,白眼狼,烂心肠的玩意....”
马道婆看着闹哄哄的院子,原本还有些想交代的话,结果亲舅舅抄起木锨就要动手,那股狠劲,怕是要把人打死拉倒,亲妗子,不拦着不拉着,还要倒打一耙。暗自摇摇头,趁人没人注意,自己先走了。
徐奶就呜呜的哭,嘴里反复念叨着,“造的什么孽啊,这辈子没过过舒心日子...”
徐长胜本就脾气不好,看到周子青跑的没影,家里两个女人一个个坐地上哭天抹泪,丧气的很。手上木锨一丢,冲着周子青跑的方向吼了一嗓子,“有种跑,你就别回来。”
喊完,把拉着,拽着他的人推开,皱着脸,粗声粗气的撵人,“走,走,走,都走,看什么热闹眼?多管什么闲事啊。”大门一关,黑着脸冲着地上急吼,“哭什么哭,死人了吗,哪天小畜生死了,使劲哭,个白眼狼的东西,回来我就打断她的腿。有时间哭丧,还不赶紧做饭去,下午地里不用干活是吧?”
刘桂萍原本干哭耗嗓子,被人一吼,立马收住,拍拍裤子坐起身,还不忘记瞪眼回了一句,“喊什么喊,少吃一口能饿死你怎么着。”
徐长胜骂了一句臭娘们,自己回东屋歇着去了。
刘桂萍一看,立马冲着地上的徐奶喊了一声,“妈,你把饭做了吧,我掰了一上午玉米,累的腰疼。”说完,扭扭腰回屋去了。
徐奶手里攥着被眼泪侵湿的黄纸符,身上像是满肚子的黄连,连喘口气都是苦涩的,淌下来眼泪,都是黄连水,苦到嘴里,心上,除了苦涩,尝不出其他味来。微微颤颤的站起身走进厨房做饭,心里惦记着周子青,可不敢去找,东屋两口子气头上,把人带回来,还不是一顿打。
那边,周子青一路向东,一路喊着叫着,跑进村长家里。
不等徐长慧起身拿东西砸人,周子青先一步跑了。
跑出门外,还能听到屋里哭着叫骂的声音,“妈你是故意的吗,故意带她来气我的吧,有钱我都不给她一毛钱花。”
“长慧,青青只是愤怒生气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她,你好生哄哄她....”徐奶还想劝来着。
“哄她?姓周的没个好东西,妈你还养她做什么,扔给周家人算了,操的什么心。”徐长慧看到周子青那张脸就来气,心里没有一点喜欢。
“不能给,”徐奶一口拒绝,“我养到这么大,白白送给那边?你长点脑子吧,你将来老了她就能养活你。”
“我用得着她养活?这房子一拆,我有大把大把的钱花。”徐长慧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周子青听着里面对话,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眉眼一狠,对着大门狠狠砸下去,砸完抬脚就走。
“青青啊,”徐奶怕周子青走丢,赶紧跟着跑出来。
路上各人有个人的心思,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回家,走前反锁的大门,这会打的开开的。里屋摆设的东西,这会全都摆在院子里,而院子里也多了一些家具。
徐长胜和刘桂萍正在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看到徐奶和周子青回来,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搬东西。
徐奶皱着眉,“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搬东西的?”
刘桂萍放下手里活,指了指四周的东西,笑着对徐奶说,“妈,你看你说多见外啊,这是我们自己家,回来还需要向谁打报告?对了妈,我顺便把家里房间重新划分一下,你看我和长胜是家里顶梁柱,往后我们住在里屋。你们住我们原来的东屋,或是堂屋左边储藏室收拾一下,你们自己选一下。”
周子青冷眼看着,“私闯别人家,是犯法的,我去村委说一声,不行,我会去派出所报案。”她真是受够了。
“去啊,谁又没拦着你,不过呀,小孩子说的话,谁还能当个真啊。”刘桂萍撇撇嘴轻笑一声,转头又进屋搬东西。
徐长胜冲着周子青瞪眼直哼,扬了扬受伤的胳膊,警告意味十足。
徐奶拽着一把周子青,“别和他们硬上,身上挨打你不疼啊。住就住吧,往后不搭理他们就行。”
周子青从见到徐长慧开始,心里就一直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压在她心上,仿佛千斤重。沉着脸冷冷一把推开徐奶。
一言不发的钻进灶房里,徐奶抿着嘴叹息。只当周子青想进灶房躲清静。
周子青沉着脸,心中憋着一股狠劲上来。卷起袖子,开始烧火。
烧火棍烧着了,周子青眼中冒着火焰,手里拿着烧火棍,径自走进堂屋,堂屋和里屋隔着一层芦苇席子,干燥易燃,轻轻这么一点,火苗噼里哗啦的燃烧起来。
“什么味啊,这是?”
刘桂萍转身看到冒烟,身后芦苇席子呼的一下,火苗飞腾上来,噼里哗啦的燃烧声。
吓得尖叫一声抬腿往外跑。
屋里徐长胜和徐奶也全都跑出来,赶紧找盆端水去救。
刘桂萍惊魂未定,瘫在地上看着屋里滚滚冒出的浓烟,吓到腿软。结果一抬头看到周子青手里拿着烧火棍出来,顿时眼睛炸裂,抖着嘴唇,拼着一股力气从地上起来。
刘桂萍抬手要打,周子青眉眼阴狠,举着烧火棍对着冲过来的手,就是狠狠一下。
“啊”刘桂萍疼的眼角飙泪,嘴里呜呜啊啊的咒骂声不绝。
徐奶家烟雾滚滚,凡事看到的都赶紧跑过来看看,芦苇干燥,本来就容易点燃,这会就着火势一路烧到屋顶上的上芦苇。
屋里浓烟太盛,徐奶和徐长胜一进去,就呛得喘不上气。两个人放下水盆,赶紧抢救西边屋里其他东西。好在之前两口子都把大件东西搬了出来。
刘桂萍在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咒骂周子青,要不是村里人拦着她,她狠得能一把掐死她。
周子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和她没关系一样。
村里其他人在看周子青的眼神就变了,这是什么孩子啊,敢放火烧房子?这要是在自己家,怕不是活活打死的份。
火越烧越大,整个房梁木都跟着烧起来,屋里浓烟四溢,屋里哗啦划拉往下落瓦块子,也没人再敢进去。只能站在院子里干瞪眼,看着房子烧光。
刘桂萍看着正在燃烧的房子,心疼的肉直跳,吵着嚷着让徐长胜把周子青活活打死。
这会村里都有些同情刘桂萍,一直惦记的房子,就这么烧了,最后什么都没落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徐奶呜呜的大哭,嘴里念叨着造什么孽啊。
徐长胜粗喘着气,两只眼睛被烟雾熏的通红,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双眼瞪的极大,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子青,嘴里咒骂着,“小畜生,今个不打死你,不打死你.....”气到极致,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打死你,就是没个下句接上。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找东西。
这架势一看,就是气晕头了。
徐长胜在角落里摸到铁锨,一上手,恶狠狠的举着掀,冲着周子青冲过来。
周子青反身往人堆里跑,一时间院子里乱套了。怕徐长胜气红眼发疯,不管不顾见人就砸,一个个吓得抱着头嗷嗷叫着往外跑。
周子青又瘦又灵活,跑的最快,没一会功夫人就跑的没影了。
房子断断续续烧了一.夜,整个房子就烧得只剩下四面墙,屋顶大梁子烧的漆黑还往外冒着烟,偶尔啪啦一下还有什么东西炸裂在响。
周子青一.夜没回来,没人想着找她,都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好了。
一.夜没回来,没人问,一整天过去,徐奶还没见着人,就急了。放下手里残瓦断木,急急跑出去找人。找到天黑,徐奶累的腿软站不起身,歪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的。
孩子丢了,找不着了。
徐长民赶紧在村里大喇叭喊话,可没用。又组织村里人,在临近的村里找。
徐长胜和刘桂萍压根不管,死在外面他们才笑呢。
徐奶不行了,孩子丢了,像丢了魂。一睁眼就哭,哭着就跑出找人,拦不住。
找了三天,村里都觉得找不回来了,孩子自己跑了。
徐长民带着徐奶去派出所报的案,说孩子丢了,派出所登记好,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周子青在村里没人住的老房子猫了一.夜,早上四点多,村里没人起来的时候,她出了村。
房子烧了,周子青心里那点念头也烧没了。上辈子做梦都想有自己房子,哪怕又小又破。可是她发现不行。这房子四周住着一群疯子,怪物。她怕自己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也会成为怪物。
徐奶只想栓着她,绑着她,她对徐奶还有价值,就不会舍得扔下她,毕竟只要给口吃的就行。徐长胜和刘桂萍撕破脸,恨不得打死她。
周子青一把火,把自己最后的念想烧的熄灭。
她到了镇上去坐公交车,查票的时候,她没票。售票员黑着脸撵她下车,她拉着座椅死活不下去。被骂了一路,踹了好几脚,硬是撑到市里才下车。
周子青找上门的时候,徐长慧脸都黑了。
“你又来干么?”徐长慧连大门都没让进,手指甲戳着周子青的额头,“走前说话不是很横么,今个又来要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周家人在哪儿,你给我地址!”周子青就是来找徐长慧要地址的,她要去找周家人。有句话没错,她姓周,徐家人不愿意养她,周家人必须得养。
徐长慧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想要投奔到周家人哪去?觉得周家人会对你好?你爸和周家人断绝关系,十几年不来往,你觉得人家会愿意养你?”
“家里房子我给烧了,你要不给我,我不介意天天堵在你门口,那天急了,不想活了,在这也点一把火。总之你看着办好了,你是我妈,有人来问,我就实话实说。”周子青冷笑一声,也不看徐长慧愤怒狰狞的脸,靠着墙角坐下来,一副要坐到老死架势。
徐长慧被噎的喘不上气,狠狠咒骂一声,“你想死,随便你好了。”
周子青坐到下午,邻居有串门的过来,还好奇问长慧,“门口那小孩是谁啊,怎么在你家门口坐着不走,是饿了吧,给点吃的打发走吧。”
徐长慧干笑两声,等人一走,快速写好地址,扔给周子青,狠狠道:“给你,给我赶紧走,这辈子最好别来找我。”
“有吃的么,我饿了。”周子青看了眼地址,默默记在心里。
“你怎么不去死。”徐长慧气的恨不得张口咬人。
周子青站起身,把人一推,自己迈开脚进去找吃的。
“你给我回来,你别乱动我家东西。”徐长慧尖着嗓子,在后面大呼小叫。
吃了几口饭,周子青伸手要钱,“给我路费钱,你总不至于让我靠双脚走过去吧,”地址是外省的,很远。
徐长慧不想给,一毛钱都不想给。
周子青狠起来,没她不敢做出的事,不给是吧?眼睛一扫,屋里什么贵,她砸什么,砸一个,问一句,“给不给?”家里就她们两个,周子青真不怕徐长慧怎么着她。
徐长慧气的说不出话,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上来,抬手就要教训小畜生。
周子青也不含糊,抓住徐长慧的头发,往后硬扯。徐长慧头皮疼的嗷嗷叫唤,周子青趁着狠劲抬腿踹了两下,“生下来不他.妈养,你还有脸打。当初生下来直接溺死多好,谁他妈都不受罪了。你们这些人自私冷血的狗东西,想生的是你们,不想要的时候,就随手扔掉,我他.妈是个人,不是一个物件。”
徐长慧被凑的嗷嗷叫,周子青积攒的愤怒,一丝没有手软。徐长慧疼的受不了,哭着喊着说她给拿钱。
徐长慧,还想抽出几张来,周子青一把抢过来装进口袋里。看着忿忿又有些害怕她的徐长慧,突然扬起嘴角笑了笑,“你放心,今天拿了你的钱,以后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回来找你。这些钱就当你买个了断。”
拿着钱,周子青刚踏出门一步,突然笑着转过身,看着又惊慌防备起来的徐长慧说,“徐长胜说你,生我的时候难产,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孩子,我希望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咧开嘴笑着啪啪口袋里的钱,“往后,咱俩彻底没关系了。”
周子青看眼徐长慧呆住的神情,心里突然有股快意,走起路来,脚步都轻松许多。
“小畜生你撒谎,你骗我的啊,这不可能”身后徐长慧声嘶力竭哭喊着。
周子青嘴角扬起,信不信和她没关系了。
在一瞅,看到黑沉着脸坐着的徐长胜,刘桂萍气的整个人趔趄要倒。拼劲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徐长胜你是死的啊,你赶紧出去看看,徐佳徐佳...死哪去了,快过来看着。”刘桂萍喊一嗓子就头晕眼花,眼睛里一直冒星星。
堂屋。
徐佳微张着嘴,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否认。
徐奶没说话,可周子青有话要说,眼睛冷冷盯着徐佳,讥讽的问,“你姥家打我的时候,你在哪?看到她们动手打人,躲哪去了?”
徐佳动动嘴唇,不敢看周子青的眼。这次回家,发现周子青性子变了之后,她就不太敢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睛里,仿佛能看透她掩盖的事实真相。即使周子青什么都不说,可那样一双深沉弄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没什么能瞒住她。
徐奶帮着揉搓完后背,拉下衣服来。眉眼耸拉着看不出情绪,低声对徐佳说了声,“回去吧,回去帮你.妈看着人搬家,别弄坏东西。”徐奶心里酸涩,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个家。看到青青挨打挨骂,大多情况下,她都忍着不出声。有时候看到孩子被打的可怜,也心疼的厉害。
可再心疼难受,还是咬着牙根忍着。心里想着,孩子小,没爹没妈,唯一指望就是舅舅。舅舅要是再不管,往后还要怎么活啊。
“奶,你真让我们搬走,那土坯房子都快塌了,怎么能住人啊,求你了奶。”徐佳上前要拉住徐奶的手,被周子青一把拍开。
拽着她的衣服,把人整个往外拖,她现在就怕她姥儿一个心软。回头在哭着求她,那怎么行。她挨了一顿打,换来的结果,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赶紧滚,这里从来不是你家,是我家。住就住了,还想占为己有。真是贪心不足,还想绝食自杀来逼迫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到你靠近灶房,才试着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你还真会学话。虽然挨了打,可换来你们一家搬走,我也值了。”周子青虽然励志想做个好人,尊老爱幼啥啥的,可时不待她。瞅瞅她穿过来的糟糕环境,原身最后自杀,她一点都不意外,都是被逼的。
一想到将来走剧情,她再碰上一群人憎狗嫌的富家子弟,周子青忍不住心底咒骂一声。
人多搬得快,装满一拖拉机,刘桂萍哭着嚎着不愿意,可还是被人撵着推着走了。边走边骂,嗓子喊哑发不出声,她也骂。所过之处,狗吠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好在徐长民还算厚道,叫人帮着把家具物件搬进老土坯房子。
刘家人回去了,就剩下徐长胜一家三口站在老房子里。干巴巴看着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泥巴糊的墙皮,里面塞着是一层芦苇席子。年久失修,芦苇席子受潮,一屋子发霉的味道。
刘桂萍傻眼,这房子似乎一跺脚就能从屋顶落下一块泥巴下来。张张嘴,吸进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泥巴味。和原来水泥墙,白石灰墙的皮东屋相比,刘桂萍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越是后悔,心里怒火更胜。
转过身朝着徐长胜又掐又是打的,嘴里嘶哑着骂道:“你就是个没种的男人,你老婆孩子都被撵出来,你连个屁都不会放一声?现在好了,便宜那老不死的和小畜生。
两个坏种,住那么大的房子,偏把我们一家撵出来。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养了个小白眼狼,还以为老东西是个好的。结果呢,我们被撵走,她连个人影都不出来。该死的老东西,往后想让我孝顺她,门都没有!我就等她老了不能动那一天,我一件件的说给她听...,狗屁东西,徐长民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管!”
“明天就去镇上告他,还想分我的地,做梦,死我都不让出一分来。小畜生想要地,我就敢把她按河里溺死....”
徐长胜阴沉沉的拉着脸,一把挥开刘桂萍,怒眼呵斥一声,“住的好好的,还不是你作死?没宅基证怎么了,,没宅基证也住的好好的。她一个丫头片子,你不走,她能打死你不成。猪脑子的蠢货,还有脸咋呼,你怎么不死你的去。”
徐长胜心里窝着火呢,狠狠瞪了一眼刘桂萍,转身往床上一趟,一地的东西也不收拾,闭眼开始睡觉。
刘桂萍被噎的,险些一口气过去,想再骂两声,可嗓子实在疼的厉害。一地的东西,她也没力气收拾。呜呜哭了几声,跟着躺在床上另一侧睡觉。
徐佳更睡不着,老房子里不通风透气,有股霉味不说,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像是死了很久的臭老鼠,放久了的臭鸡蛋。那股味,一阵阵的往她鼻子里头钻。她真想快点天亮,她想赶紧回学校去。
要是可以,她甚至希望,学校能永远不放假,要是能一直在学校就好了。
徐佳想到上学,隐隐又高兴起来。周子青没学上,现在家里恨死她了,更不可能会让她上学。她心里透着兴奋,她把周子青踩下去了。周子青就是个连初中都没上过的文盲,小学时领的三好学生奖状又有什么用?
连初中文凭都没有,没爹没妈,就连将来说对象,别人家都嫌弃她出身。
现在还敢把他们一家赶出来,没她爸妈,周子青除了房子,她有钱生活么?这么一想徐佳倒觉分开也挺好,可怜倒霉的一定是周子青。
这么想着想着,徐佳不由得开心咧开嘴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恨不得马上看到周子青窘迫不堪局面,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后悔现在做的一切。
周子青可不知道,有人已经替她想到这么长远。她刚给家里大门换了一把锁,反锁大门后,回屋睡觉。折腾一天,浑身累散架似的。
周子青躺床上翻个身,看到徐奶睁着眼睛还没睡,身子挪挪靠近,缠着徐奶的手臂,人偎过去。“姥儿?”
徐奶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放心的说:“刘桂萍脾气,肯定要挑拨你舅舅来闹事。你舅舅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手里没个轻重,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搬走了也是个事,徐奶心里杂乱。
“姥儿,你只要坚定立场,一切都不是问题。光说现在,你手脚硬朗,家里地里活,你没少干。可刘桂萍对你像别人家儿媳妇对婆婆那样么?这还是你手脚利索,能帮着给她洗衣做饭的时候,她就这样态度。将来你有老的一天,不能动了,你觉得她指望得上?”
徐奶深深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所以,姥儿,你现在就要未雨绸缪,与其将来谁都靠不住,不如现在彻底分开。还有田,能种自己种,不能种收点租金自己攒着花销。不比看人脸色强。姥儿,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周子青觉得这世上没比钱更可靠的东西了。
可惜她现在年龄太小,还处在这样的环境,光有一颗急着挣钱的心,可什么都做不了。
徐奶拍拍周子青的手,“早点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周子青心里叹气,她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徐奶心软,只想着大家都好,即使她一直在这挨打欺负,也想努力维护这个家。甚至心软的会在私下煮鸡蛋弥补她,这是徐奶弥补心底愧疚的手段,她都懂。
累了一天,第二天又被村里一群公鸡打鸣早早吵醒了。
房子隔音太差,耳朵边像是有十几个闹钟在同时响,即使再困,也睡不下了。
挣扎的张开眼,没等坐起来,立马感觉浑身像是被车轱辘碾过一样,碾过正面,又翻过来,碾背面。每个关节部位都在叫喧着。
好不容易穿鞋下床,徐奶已经在灶房忙活烧水。
周子青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完,忙着挖一瓢玉米到鸡舍喂鸡,顺便捡鸡蛋出来。捡完鸡蛋,家里还有两头猪,大约有一百五十斤,平时拌猪食喂猪就是她的活。可现在,周子青有些不太乐意干。这两头猪从猪苗开始就是她在喂,她要说这两头猪是她的,刘桂萍怕是会拿着菜刀和她拼命。
早上忙活一通,累的一身是汗。徐奶煮了小米粥,切了一块自家腌制的黑咸菜。还没等吃上,大门啪啪被砸的震天响。
刘桂萍徐长胜上门了。
徐奶明显脸上一慌,看了一眼周子青,叮嘱她,“今天别拧着干,一个村住着,虽不在一个家住,可到底还是一家人,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交代完,起身去开门。
徐长胜粗拉着脸,脸上还有指甲印,刘桂萍嘴角破了还淌血。这两口子早上起来干了一仗。两人打起来时候,徐佳吓得不轻,拦不住劝不住,自己回了学校。
“妈,小畜生躲哪了,让她赶紧死出来。”刘桂萍一走进这个家,就想到那破败的老房子,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徐长胜到大门口抽了一个杨树条子,咣当一声,又把大门反锁上。“跑,我看今天你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打死你,也省的祸害别人。”
周子青饭顾不上吃,一看到徐长胜的发怒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抽紧。大门被锁住了,她除非长翅膀不然真是跑不掉。
心里砰砰乱跳,周子青第一个念头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老实坐着挨打。念头一转,周子青直直跑到灶房案板上,提着菜刀握手里。
徐奶,徐长胜,刘桂萍过来,就看到周子青提着菜刀等着他们,一个吓,两个怒。
“要翻天哪,徐长胜看到没,你亲外甥女,提着刀要砍死你呢,你养活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一听房子是她的,立马就咱们撵出去,没心没肝的畜生,打死都是活该。”刘桂萍气的浑身发抖。
周子青诧异的看了徐奶一眼,“你一直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可她跟的...那个谁,在市里头,他铁定知道你.妈在哪。”徐奶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一说到那人脸上皱纹都跟着凝固在一起。
“她都不要我了,找她又能干什么。”惊吓过后,周子青忍不住讥笑一声。能抛下孩子不管的,几年来家都不回的女人,周子青对这个女人没一点好感。
“让她出钱供你上学。”徐奶眉心皱了皱。“行不行,也得试一试,家里钱都在你舅舅那,他不掏钱,你要怎么上学。”
去镇上要走四十多分钟。徐奶和周子青这样大包小包的走在路上,遇见熟人都要问一声,“去哪儿这是?”
“去看看孩子她姨奶奶,顺便捎点家里出产的东西带过去。”徐奶逢人便笑回两句。
到了镇上坐上公交车,周子青要把东西放到座位底下,徐奶板着脸不愿意,“都是吃的东西,哪能放在底下,你给我,我放腿上搭着。”
“姥儿,隔着一层袋子,再说了吃之前不得洗洗啊。”周子青完全不明白徐奶这么执着是为什么。
“大娘,你袋子给我,帮你放后面架子上,保管脏不了丢不了。”售票员过来把东西拎到车后面,“大娘给你放着了,下车记得拿。”
徐奶回头看了好几眼,才放心。
“大娘,去市里一块,两个人两块。”售票员打开票夹子,撕了两张纸票给徐奶。
周子青撑着头看着窗外景色,心里头其实有点乱。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了终点站,全程徐奶拉着拽着周子青,深怕人多,走散了。“跟紧姥,别让人拐去了。”
徐奶带着周子青去了一个人特别多,吵吵杂杂,路边一群光着膀子大老爷们,抽着烟,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一个个脚底下全都放着一个纸板子,写着糊墙,贴砖,水电等等字眼。
一旦看到一个穿着打扮,腋下夹着大大黑皮包的人,立马蜂拥而上。吵吵嚷嚷叫唤着:“老板招人吗,啥都会的。”
“管饭吗,会砌墙。”
“扛包,拌水泥我行,两个人都干不过。”
徐奶带着周子青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不时的往人群里看两眼。自言自语地:“村里人说,他长长来这边招人干活。”
周子青嗯了一声。
可能老天有眼,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徐奶一眼看到人群里,平头圆脑袋的家伙,嘴里叼着烟,正在和旁边人说话。
徐奶看到他后,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狗+日的东西...”嘴里突然咒骂一句,起身冲了过去。
周子青随即拎着东西站起身跟过去。
“林广发,长慧在哪儿?你把她藏哪去了?”徐奶上去抱住那人大.腿,哭喊着,“长慧在哪儿,你告诉我。”
林广发先是吓一跳,看清楚底下抱着他大.腿的人后,先是慌得往左右乱看。“婶...婶子,你一个人怎么在这?”徐长胜呢,徐长胜来了吗?
林广发最怕谁,第一个就是徐长胜,那个是邪性不要命的。
“林广发,你让我见见长慧吧,死了我都可以闭眼了。”徐奶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的。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林广发皱着眉说,“婶子,我和长慧分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徐奶还是不起来,抱着人呜呜呜的哭,“长慧啊,娘想你啊,天天做梦梦见你,死前就想看你一眼啊...”旁边人跟着看热闹,跟着议论纷纷。
林广发拧着眉头没把人拽起来,正要耐心用劲想把人踹开的时候,看到前面一个十来岁女孩,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冷着眼睛静静看着他。
“你告诉我们吧,我姥儿想她想的紧,你要不想回回在这见到我们,就让我们见见她。”周子青表情冷漠的把手里东西往上举举,“我姥儿还给她带了喜欢吃的花生和高粱米。”
“林广发,你让我见见长慧吧,你们的事我不管,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想见她一眼啊。”徐奶哭的肝肠寸裂,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嘴里卑微的祈求,周围人光听着都动容心酸起来。
“婶子,那个,我长胜兄弟,没...没来吧。”林广发忍不住心虚的又往周围看了几眼。
“放心吧,我舅不知道我们过来的事,我们以不会和他说这个。”周子青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眼睛大嘴唇的男人,会是徐长慧选择的对象。怎么说呢,和周明松没有可比性。
林广发神情犹豫,皱眉看着呜呜大哭的徐奶,又看向手里拎着东西,一直冷冷静静的女孩,最后皱着眉点头,“行,我把地址给你们。”
*
市中心西区有一块,城中村,低矮的瓦房和小院子,和周围高大的建筑比起来,这里显得阴暗逼仄。
走到最里面,一扇上了锈的红色铁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徐奶光是站在门口,就看到小院子里女人正弯着腰洗衣服呢。
“长慧?”
洗衣服的女人身形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大门口。
“长慧啊!”
“妈?....妈!”徐长慧看到徐奶后,脸上先是一喜,可站起身看到徐奶身后的周子青,立马愣住沉下脸。
房子不光外面看着小,进来里面更显得矮小,抬脚进门,都害怕撞到门梁子。
徐奶进了屋抬手锤徐长慧好几下,打着打着自己先哭了。“你一声不吭的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心是难道是石头做的?”
徐长慧眼眶子也跟着红,“回去?也得混个人样再回去,现在回去指不定村里人怎么笑话我呢,别人不知道,刘桂萍要是看到我,怕是能把下巴笑掉了。”
“妈,你别生气,我很快就要熬出头了,看到这边房子没,马上就要拆迁了。林广发正在和他那个家说离婚呢。只要这边拆迁,妈我就发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买条金链子给你带。”徐长慧高兴着,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周子青局外人似的坐在一旁,看着徐长慧。打第一眼起,周子青就把这个女人看透了。这就是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女人。
“对了,光顾着咱母女说话,你快看看青青啊,是不是长大了。青青快点过来让你.妈看看。”徐奶眉眼舒展,整张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每一片花瓣都微微颤动着,诉说着欢喜和雀跃。
周子青瞄了徐长慧一眼,没过去,也没说话。
徐长慧脸上笑容滑下来,板着脸不不冷不笑的打量周子青,撇撇嘴,“真是越长越像那个王八蛋了。”徐长慧看着周子青这张脸,还有那冷淡淡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
徐长慧不是好女人,也不是好母亲,从周明松那里得不到她想要的,就要迁怒到别人身上。这个别人就是周子青,谁让周子青是周明松女儿,一切都顺理成章。
徐长慧眼中对周子青没有爱,只有冷漠和厌弃。
徐奶皱着眉看了周子青一眼,心里觉得这会周子青又木讷起来了,倒是嘴甜点,说句话啊?
周子青只淡淡嗤笑一声,“只要不是像你就好。”
徐长慧诧异的看着周子青,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反击回来。“几年没见,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啊。”说完,撇着眼睛看向一旁的徐奶。
“爹妈不负责任,不强硬下来,我怕活不下来。”周子青一点不怵徐长慧,她对这个女人没点好感。
“青青?怎么对你.妈说话的?”徐奶皱着眉看周子青,示意安生下来,别顶嘴。
周子青冷笑一下,眉头一挑,看向徐长慧,“姥儿,直接说今天来的目的吧,不过我估计八.九是没戏,这个人眼中对我只有厌弃。从我进她的门,她没对我笑一下。”
“目的?妈,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徐长慧皱着眉,问徐奶。
徐奶瞪了一眼周子青。对着徐长慧讪笑两下,“长慧啊,青青今年该去镇上上初中,长胜两口子你知道的...”
“妈,你今天找我要钱来的?”徐长慧压着眉头,脸阴沉下来。
徐奶赶忙拉住她的手,“长慧你听妈说,青青聪明,上学上的好。村里这么大孩子都去上学,你供她上学,将来她肯定有出息,她出息了,你不是...”
徐长慧黑着脸直接把手拽出来,“妈,我没钱,你看到她刚刚对我的态度没,和周明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上学才好呢,周明松不是自视甚高么,不是瞧不起我没文化么,他自己孩子没文化,我看他将来是个什么表情。”
“长慧,青青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也是你的孩子。你将来...”徐奶想说,你将来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你将来还要靠着她。
“我生的没错,可她姓周啊,周明松的种,上学凭什么找我要钱。要找也是找姓周的要。还有妈,你怎么这么喜欢替别人养孩子?不累么,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把她扔给周家人了。”徐长慧弯腰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吸了一大口,吞云吐雾起来。动作熟悉老练,一看就是经常吸烟的主。
周子青耳朵灵机一动,“周家人?”
“哪...哪有什么周家人,你爸当初来咱们村说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后来都没回过那边一次。”徐奶神色慌张的赶紧打断周子青的提问。
“是断绝关系不来往,可她姓周啊,找上门总不能不管吧。”徐长慧翘着腿,讥讽的看了一眼周子青。
周子青审视的眉眼睨了徐奶一眼,她记忆里,原身问过周明松父母的事,回复她的话是,都死了。
她还以为是真的死光了。
“周家人在哪儿?”周子青无视徐奶阻拦,问徐长慧。
徐长慧轻点烟头,笑了笑,轻薄的嘴唇刚想说出口,就被徐奶急急打断了,“长慧,没有什么周家人,你要没钱就算了,我回村里找人借。”
周子青皱眉。
徐长慧撅着嘴唇吐出一口白色烟雾,呼了一口气,缓缓问道:“周明松离开徐家村的时候,没去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