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师徒二人打算去渭城,看看何湛的伤治疗到什么程度了,若是快结束的话,正好可以一同回宗门。
顾予期则另有打算,不会同他们一道。
分别前,童言和顾予期单独在亭子里坐了片刻。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艳阳高照,微风徐徐,送来一丝湿润的清凉。
石凳上童言坐的笔直,拿出几样东西推到了顾予期面前。
顾予期目光从物品上一一扫过,他的储物袋、碎月之匙,还有之前特地换来的琉璃手镯……他面色蓦然沉了下来,冷若冰霜的视线望向童言。
“你把这些西还给我,是要同我划清界限。”
童言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态度却表明了一切,将与他相关的一件件东西,同他交代的明明白白,“钥匙我虽然炼化过,但是只是最浅显那种,上面的神识我已经抹了,手镯我一直好好放着,没有动过,储物袋里的灵石……”
才说到一半,顾予期已经忍无可忍的打断,“够了!”
童言顿了片刻,没有看他,坚持着把剩下的说完,“灵石我不清楚具体数目,用了一些,也补了一些进去,你看看,如果数目不对我可以再补。”
顾予期望着她平静诉说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恨,她知不知道她说的一字一句犹如一根根钢针,毫不留情的扎在他胸口,没有流血,却疼的他心脏发颤。
他眼尾角泛起微红,死死盯着眼前极力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人,险些失去自持的理智。
许久,他极力保持冷静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他划清界限,是因为谁,还是他做错了什么,他要一个理由。
这次童言终于正视他的眼睛,却无法坚持太久,很快错开眼。
“抱歉。”开她口第一句就是道歉,里面包含了歉意、犹豫和认真,唯独没有后悔和留恋,顾予期眼睫微颤,沉默的望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每多一刻,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就多一分。
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童言轻轻回望他,再度开口。
顾予期的感情对她来说太沉重,太灼热,她根本承受不起。
终于等到宣判,顾予期的心也随她的话猛然一沉,又觉得她的理由荒谬无比。
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眼中一片凄然,语气却意外的有些平和的说,“我知道。”
他一直清楚,他们之前从来都是自己单方面的动心。
“你不讨厌我,不是吗?”他执拗的注视她,不讨厌,一切就都有可能。
顾予期的平静稍微出乎童言的意料,但她还记得今天的目的,便认真的跟他道。
“我不讨厌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我而我不能回以你相同的感情,这对你不公平,我也承受不起。
我们不合适不只是感情深浅的不对等,在性格习惯方面也不合适,你强势自律,我懒散自由,根本是两个极端,相处起来只会很累。”
顾予期:“如果你是因为这些问题不满意,你可以与我直说。”
说了半天事态毫无进展,童言怀疑自己说的是否太委婉了。
两人之间顶多算暧昧关系,拒绝也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和章程,那同样也该少一点犹犹豫豫,留人幻想的余地。
她狠下心道:“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是我不喜欢你,更没有要和你成亲的打算。”
说完后,童言站起身要走,真心诚意的劝告,“东西请你收好,我人不太好,不要再喜欢我了。”
她的绝决刺伤了顾予期的眼,他拉住她的手腕,恨声问道,“你就如此厌弃我,不愿跟我扯上半分关系。”
他的话让童言默然,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绝情,毕竟也曾并肩作战过,他还救过自己。
犹豫片刻,她道:“相识一场,以后你若遇到麻烦,我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呵…”顾予期用力抓紧她,箍的她手腕发痛,童言忍着一声不吭,只是匆匆看了眼商寻的位置,确定他在。
顾予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眼中阴鸷,抬头看进她眼中全是不甘,“你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一切都在见到商寻之后变了,他很难不怀疑其中是否有关联。
“没有。”童言几乎立刻回答,再次清晰的强调道,“我不喜欢谁,也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她的话简单直白的不留一点余地,让顾予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挽留。
他偏执的道,“我偏要强求呢。”
童言眼底清晰的映着他此时的表情,隐忍的发红眼眶,深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仰视自己,看似她在决定他的生死,实则伺机要将她一把拖入深渊。
她眼睛微颤,控制不住的泄露了一丝害怕,但很快错开目光隐藏了这份不安,小心翼翼的劝说。
“你冷静一点,感情强求不来的。”
顾予期怔怔的望着她,终是松了手,那双澄澈的不惨一丝假装的眼睛里有恐惧,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他还是看到了。
她刚刚在恐惧他。
他无法理解,更多的是无法喘息的难受,她害怕自己,这比她不喜欢自己更让人难以接受。
束缚一松,童言一刻不停的走出亭子,即使身后灼热的视线犹如实质,她也强忍着不曾回头看一眼。
她怕顾予期吗?
当然怕,她是个比较怂的正常人,他入魔后时不时露出的偏执和独占欲,已经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尽管这些让人压抑的性格,是受到入魔的影响才有些偏激,可他因此对自己产生过的杀意,她实在忘不了。
她或许会谈恋爱,但绝对不会用命去赌去谈。
谁能保证他永远清醒,永远不会发狂将一些可怕的想法实施?
把自己的安全寄望于别人的理智上,这跟对象喝酒后有暴力倾向,然后祈祷他每次喝醉后不会动手打自己有什么区别。
很抱歉用这样的事来比喻顾予期,可她想表达的事情本质确实一样的。
当然,拒绝他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
无疑,他的长相是她极喜欢的一款,喜欢肯定有些喜欢,也不排斥和他相处。
最开始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还曾认真想过要不要开始一段感情。
可顾予期一上来想要结道侣,而她的心动很肤浅,考虑的是要不要跟他谈一场恋爱。
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她只想耍流氓。
所抱目的的不同,就注定他们走不到一起。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师傅失踪,自己被罚,再遇时到顾予期已有几分物是人非。
他的太认真让她却步,炽热的感情犹如岩浆滚烫,直白而热切,她自私胆怯,承受不起,更无法回应等同的感情,她从中倍感压力。
唯有尽快拒绝他,让他及早收心,彼此从这段明显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脱离出来。
为何要挑这日说清楚?那是因为有商寻在。
因那日地底的前车之鉴,她怕自己话说的太绝,刺激的顾予期情绪失控,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来。
她总要做些预防的准备。
自私、冷情、无情?她无所谓,也早有自知之明,自己这般差劲,自此分道扬镳,他不正好逃过一劫?
童言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可那轻嗤声中没几分真正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