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倦鸟归巢
慕容弈听到这里。
一直紧绷的面色，忽然松了，似是看穿了面前的不可能，也放下了所有的坚持。他兀地笑出声来，温声道：“是，陛下，臣告退！”
话音落下。
他不等天玄帝再开口，便起了身，转身拂袖而去。
天玄帝这个时候，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继续怒道：“赵太傅临死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朕都知道了！任何人不准去祭拜，否则就休要怪朕不念旧情，将赵太傅葬入乱葬岗！”
慕容弈脚步一顿。
拳头也攥紧了，咬着牙回过头，弯腰道：“是！”
大臣们也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众人都看得出来，眼下的天玄帝，说得出做得到，谁都不敢冒着赵太傅被葬入乱葬岗的危险，去违逆天玄帝。
朝臣们道：“臣等领命！”
慕容弈再次转身离去，这一次的脚步，似有些决绝。
众人看着慕容弈的背影，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心灰。而在场的朝臣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心冷？
这样一个帝王，八成朝臣相求，固执己见。活活气死了老太傅之后，竟然用死者的尸身，胁迫众人离开皇宫，还不许众人祭拜老太傅。不仅如此，还一再公然羞辱锦王殿下。
而这个时候的众人，也都看出来了，今日就算是他们跪到死，天玄帝也是不会改变建造行宫的主意的。
心灰意冷的朝臣们，纷纷弯腰，开口道：“陛下，臣告退！”
“末将告退！”
一个一个，鱼贯而出。
个个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话来，有的人甚至在想，赵太傅生前最后那几句话，不后悔跪在这里，却是后悔效忠了这么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想心事，反而走得快了些。
端木熙不忍心去看慕容弈此刻心灰意冷的表情，也大步离开了皇宫。
云霓裳在宫门外等着。
看着不少大臣们都出来了，都没见着慕容弈，心里有些担心起来，怕他出了事。
等门口的人，都走了一个干净。
她终于看见了缓步走出的那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朝服，上头是面圣的纹绣，他从来温润含笑的面上，此刻有些惨白，甚至有些灰败。
云霓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她眼里的慕容弈，一直都是站在万物中心，似乎一切尽在掌握，永远无所不能的，而不是眼下这样......
好像无能为力，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云霓裳忽地有些心疼起来，她不喜欢看他这样，她喊了他一声：“慕容弈！”
慕容弈脚步一顿。
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了门口的云霓裳，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愕然，似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地，他就笑了出来。
大步走向云霓裳，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站到自己的面前，脸上还强撑着温柔的笑，云霓裳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别笑了，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不要这样勉强自己！”
慕容弈容色一松，脸上的笑也几乎维持不住。
看着云霓裳不赞同的神色，他也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情绪，他低声解释道：“本王只是......不想把不好的心情，也带给你。”
云霓裳懂他的意思。
他就算在外头，有再多不开心的事情，也会对她笑脸相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而不会把坏的情绪传染给她。
她牵起他的手。
把他带上了马车。
从食盒里面，小心地把参汤端出来，递给他：“虽然已经想办法保温了，但还是凉了许多，变成温热的了，你先喝了，再想别的事。”
他顿了顿。
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参汤接过，一口一口的喝下，冰冷灰败的心，也似在此刻一点一点的回暖。
犹如倦鸟归巢。
犹如一个尝尽苦楚，回到家中的旅人。
这一碗参汤喝下，他便将云霓裳揽入怀中，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不让她看见他的脸，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任何的失态，只温柔地道：“霓裳，谢谢你。”
谢谢她，可以让他在最心灰的时候，感受到这个人间的温度。
谢谢她，给了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真正的......
亲人的温暖。
不是血缘相连，却更甚血缘相连。
云霓裳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很开心，因为他的语气比之前轻缓了好多，心情似乎也的确是好了一点。
她笑着道：“你跟我之间，还说什么谢？我听说你跪在这里一整天的时候，就觉得，也许你会很心灰。所以我就想啊，如果我来接你的话，也许你的心情会好一点！”
慕容弈攥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无声的回应她这样的心意。
马车回了锦王府。
慕容弈让叶管家去了太傅府，帮衬一二，毕竟老太傅去的突然，太傅府应当也没什么准备，难免手忙脚乱。
云霓裳问道：“不必去祭拜吗？”
慕容弈一僵，摇了摇头：“不能祭拜。”
夫妻二人回了府中。
在云霓裳的询问之下，慕容弈便把今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唯独省去了天玄帝羞辱他的那些话。
任何的男人，都不会愿意，让心爱的女人知道，自己遭受了羞辱，更匡仑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公然羞辱。
但是即便慕容弈不说，云霓裳也从他描述的情况，听出了当时的场景，当是如何激烈，天玄帝对慕容弈说出来的话，也定然不会好听。
云霓裳更是心疼，看着他低落的样子，开口道：“不能祭拜赵太傅，你难过吗？”
慕容弈听了，倒是摇了摇头。
缓声道：“不难过，因为我了解赵太傅，他最想要的，并不是祭拜。我们所有人是不是去祭拜，他生的时候不会介怀，死也不会在意。他想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而已。而我真正难过的是，我没有办法改变陛下的心意，没有办法让赵太傅瞑目。”
云霓裳也糟心地道：“可是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君主，百姓怎么可能安居乐业起来？别说你了，谁也没办法让赵太傅瞑目啊！”
说着，她也有几分怨念。
她抓住他的手，开口道：“这件事，既然没办法改变了，你就别再为这事儿烦心了好不好？建立行宫的钱不够，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别这么低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