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沅啊,你爸生病住院了,你回来看看吧。”
程亚织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十四楼的窗户看下去,无论是车还是人都变得很小。她低着头靠着走廊的墙壁上,头一次觉得消毒水的味道可以这么难闻。
寄沅抬眼看了看正在书房办公的商谨淮,退了几步走到院子里:“很严重吗?”
“可能……医生说他操劳过度,得了胃肠道癌。”
那头程亚织的声音有些低,大概是心情不好。她嫁给寄生远好些年,这些年寄沅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她,但寄家给她的真的很多,寄生远对她也很好。
如今寄生远病倒,她心急也是应该的。
寄沅顺着小道走着,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他现在醒着吗?”
“刚刚睡了。”程亚织从门上的小窗朝着里面看去,男人躺在床上,那张爬了皱纹的脸失了生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无端的,鼻子就酸了。
程亚织在走廊的椅子坐下,空荡荡的走廊没几个人,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小沅,你爸爸虽然做错了些事情,但毕竟是你爸,你别跟他计较。”
“不会。”她原本也不是多厌恶这个人,只是气不过。
“那你抽空,能回来看看他吗?”程亚织放缓了呼吸,低着头纠结地揪着衣服。她不能否认,寄沅不喜欢寄生远,的确是从她出现之后开始的。
“好。”寄沅点了头。
再怎样,血缘关系也是没办法淡下去的。
“好,好。”程亚织眼里晕着雾气,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等挂了电话,她才抬手捂了眼睛,这些年小病小伤也不是没有,只是寄生远这次倒下太突然,她才发觉自己这么害怕。
“第三医院,住院部十四楼,你爸在1432房。”
“知道了。”
寄沅挂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离自家小院很远了。她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寄沅。”
“姑姑?”寄沅朝着来人看去。
商宜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走到她身前来之后,朝着左右看了看:“谨淮没和你一起吗?”
“他在忙,我出来接电话。”她解释完,朝着商宜玥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位姑姑,能够在老宅住这么久,还不被老爷子嫌弃,估摸着手里的资产也不少吧。
“哦。”
女人点了点头,极其友好地打量了一圈寄沅,浅笑着开口:“早先就想跟你说,一直没机会。沅沅长的,跟我一位故友很像。方便问问,你妈妈叫什么吗?”
“洛桑。”
“我妈妈,叫洛桑。”
她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该是有多久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了?离开她的生活实在是太多年了,久到记忆都被磨灭,倘使不被人提起,又有谁会记得呢。
“难怪。”商宜玥像是想起什么,笑着感叹了一句:“所以他才会这样吧。”
“什么?”
寄沅分明感觉,商宜玥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道影子。可她没有再接着说,只是摇了头:“没什么,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姑姑再见。”寄沅看着女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或许,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调查过母亲的社交?
回到院子里时,商谨淮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到她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阿淮,你要出去吗?”
“不是,在找你。”
他摇摇头,刚刚特别想找寄沅,出来书房却没见到她,本来还想出来找找。
小姑娘闻声笑了笑,抬起手把手机晃了晃:“刚刚接电话,走远了。”
“嗯。”商谨淮点头。
“我爸生病住院了,我得回去看看他。”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男人原本已经抬起的步子又收回来,侧头将她瞧着:“需要我送你去吗?”
女孩子表情很淡,说不上什么感觉。
寄沅不知道自己刚刚欲脱口而出的话为什么又咽了下去,她险些就要说出来,她想要带着商谨淮回家见见寄生远。可是临到口边,却又觉得不合适。
寄生远如今还病着,覃森岭的事情也还没有着落。
她不想……不想现在就把商谨淮扯进去。
“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寄沅慢吞吞朝着商谨淮走过去,他只是柔和地看着她,感觉到那股疲惫,伸开双手向她展露出一个怀抱。
寄沅毫不客气地扑进去,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清爽爽的。
“是回老宅,还是佰陌园?”
在老宅已经住了几天了,差不多该回佰陌园,公司也需要他出现。但商谨淮还是想本着寄沅的意思先来,只有小姑娘才是他的第一顺位。
“佰陌园吧,过几天该回趟学校。”
论文选题还有毕业生的相关事宜,都需要亲自去处理一下。尽管这些流程寄沅经历过一次,但是避免不了啊。
寄沅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寄生远一觉醒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鼻腔里的消毒水味再一次提醒他,他是在医院里。
“生远,喝点水吧。”
男人的嘴唇都干了,程亚织给他倒了一杯水。寄生远撑着胳膊坐起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声音有些哑:“湘儿还在公司忙吗?”
“嗯,她说晚点过来。”程亚织点头。
寄生远病倒之后,公司的大小事都需要寄湘处理,她这两日,也就格外的忙了些。
寄沅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敲了一下门。程亚织闻声一顿,看了眼寄生远:“估计是来看你的吧。”她起身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就看到了寄沅。
“程姨。”
她朝着程亚织点了头,礼貌地笑了一下,便和程亚织一起朝里走。
“小沅?”寄生远倒是诧异她会过来。
寄沅对于他的表现并没有过多惊讶,自己大学之后对于寄生远关心的确很少,偶尔他得了小病自己也没有过问,也难怪他会觉得惊奇。
她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生病之后的寄生远面色苍白,没了平日的气焰。
“爸。”
她轻声唤了一声,这次没了无端的争吵。男人点了点头,靠着床坐着,两手放在被子上,水杯还捧在手里:“最近,很忙吗?”
“还好。”
寄沅垂着眸子,病房里有太阳光照进来,地上撒了一层金灿灿的光。空调的度数不算很低,可以听见嗡嗡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