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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陈鲁拿出那个小盒,轻轻打开,看见只是一颗蚕豆,心里疑惑,把它放在桶里,却丝毫不见反响。陈鲁感觉不对,围着大桶看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对哈三说:“哈将军,你此去赤斤山一定有意外收获。”
哈三突然想起在袖子里的符篆,掏出来默念了一遍。这已经念动了咒语,只见水桶翻江倒海,似乎又一些东西在桶壁上乱撞。过了片刻,桶里冒出一缕缕黑气,似烟非烟,似雾非雾。
不一会儿功夫,大帐内烟雾弥漫,只听风声隐隐,人影绰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
陈鲁问:“哈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哈三说:“不知道,大人,快退出大帐。”
陈鲁想向外面跑去,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被这些烟雾像绳子一样捆住了,一动不能动。哈三也是如此,他心里着急,恐怕陈大人有意外。
陈鲁拔出青龙剑,向脚下的烟雾刺去,只见那烟雾就像是被刀子齐齐地劈开一样,分成两半。令陈鲁吃惊的是,他似乎听到了惨叫声,并且有东西溅在了脸上。可是腿还是不能动。只听见大帐内有人在惨叫,他听出来是那个随军医生。
陈鲁顾不上多想,念动咒语,青龙剑在自己的脚下飞舞起来,他又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声。他的腿能动了。
他赶紧跑过去看一下哈三,哈三就像被定住一样。而那些士兵们都在瞪着两个恐怖的眼睛,嘴里冒着白沫。那些病倒的士兵眼角已经渗出血来。
陈鲁着急了,说:“哈将军,收吧。”
哈三说:“已经收了,咒语似乎不管用了。”
陈鲁安慰道:“别着急,想一想有什么不对,比如缺了或多了什么。”
哈三受到启发,回想一下和显婆婆接触的梦境,突然响了起来,喊道:“纳兰姑娘。”
陈鲁说:“明白了。”赶紧跑出大帐。他是大帐中唯一能自如走动的人。
到了帐外,他大喊道:“来人,快让纳兰姑娘过来。”
那边是胡春百户,看平时一向沉稳、潇洒自如的陈大人如此慌张,连声音都变了,不敢怠慢,应一声,飞速地跑了。
这时陈鲁环顾一下四周,外面还是晴朗的天空,白雪皑皑的大地。再向大帐中看去,依然是烟雾蒙蒙,人影晃动。
不一会儿,纳兰和众位大人都跑了过来,陈鲁喊道:“闻将军,保护大人们回到中军大帐。纳兰姑娘过来。”
纳兰跑过来说:“大人有何吩咐?”
陈鲁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然后朝里喊道:“哈将军,施法吧。”
哈三应一声,念动咒语,只见在纳兰身上放出一片红光,忽然不见了,只见从门口飞过一匹红马,嘶鸣着跑进大帐。陈鲁和纳兰都跟了进去。这匹红马在大帐内跑了几圈,忽然变为一个马头拐杖,落在了水桶里,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霎时间,大帐里的烟雾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是随军医生右手掉了一个小指在哀嚎,一个士兵脸上在流血,其他人都恢复了正常。
哈三行动自如,跑去桶里看一下,什么也没有。只是冒着热气的、有些浑浊的汤,就像是熬了很长时间的猪骨汤。哈三很吃了一惊,他在找那个拐杖和蚕豆,哪里还有踪影!
陈鲁走过来,看到这种情形,有几分明白,也知道军医和这位士兵是被自己的青龙剑所伤。于是下令士兵们给病人喂水。
在另一个军医的指导下,撬开嘴,把汤灌进去,在大帐内又摆上火盆。过了两刻钟,这些病人都苏醒过来。
陈鲁大喜,军医下令,准备稀饭,明天不影响行军。
哈三跑过来,看纳兰站在那里,没等问候,纳兰先说话了:“陈大人让我过来,也没用我做什么啊!”
哈三看见她的皮袍上挂着一个带有马头的绣囊,一下子明白了。
当晚韩六儿不在,哈三亲自服侍陈大人。陈鲁发现哈三有些异常,回想一下他在穷鬼庄的一言一行,感觉他在显婆婆那里听到了什么,陈鲁装作一无所知,脱下官服,准备休息。
哈三让亲兵端来火盆,又拿来一件裘皮大氅,披在陈大人身上,看那个蓝腰带,竖立的红线中最靠边的那一条闪了几下,瞬间暗下去一块儿。哈三一直在留心这个腰带,今天看了半天,有显婆婆的点拨,他似乎明白了,问道:“大人,听说您快到悬瓠之日(生日)了?”
陈鲁看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蓝腰带,本来以为他要问这件事,听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要问什么,微微一笑,说:“我母难之日(生日)已经过了,是冬至月二十九,当时已经到了延安府,一路匆忙,也没告诉其他人,只是悄悄禁食一天。哈将军今天为什么问起了这个?”
哈三是在忍不住了,说:“刚才看到大人腰带,想到了这里。”
陈鲁明白了,但是不清楚他的信息来自何处,于是进一步试探,问道:“我老人家糊涂了,这腰带和母难之日有什么关联吗?”
哈三半天没吭声。陈鲁看见他欲言又止,笑了说:“哈将军一向率直豪放,今天怎么作起儿女之态。你我相处一个月了,同生共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哈三的眼泪流了下来,说:“我在梦里见到了显婆婆,她的确是一个神仙,她……”
陈鲁彻底明白了,哈三哽咽的声音让他非常感动。说实话,陈鲁也怕死,世上何人不怕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英雄豪杰在死亡面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这是大英雄,大豪杰,当死亡不可避免时,痛快地死去,无疑是天赐的幸福。然而有几个人能得到这种恩赐,不把你折腾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那都算是安乐死了。
像陈鲁这样,不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而且还有一个记号,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这种滋味就像那些待决的囚徒一样,陈鲁每天都活在死亡前的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