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漠泽会闪身真的不理会我的死活。虽然也知道此时这般情况,他这样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当两个人最终都没有活路的时候,至少能活一个就是一个。虽然早就认清了这一点,可是真的面临了终归还是有些失落。
我闭上眼睛想着应该也不会很疼,那么黑压压地一片过来,想必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将我撕碎,只是突然想着心口的碎片,如果就这样死在了桑白的记忆之中,那碎片会不会自然而然地也落在桑白的手里。
虽然不过是个碎片,在我身上终也是增加了些寿元和强大的恢复力,可是想到单独的一个碎片就可以让晴灼这个精灵化形,让顾念多活了三十余载,想来其内蕴含的能量真的不能小觑,只是我还无法掌控而已。
想到白骨精已经这么厉害了,如果因为得到碎片的缘故变得更加强大,转而成为一个大妖为祸中土大陆,那我的罪孽真的是大了。
“砰”地声音从正前方传来,我心一惊的同时也睁开了眼,却发现漠泽并没有如他所言离开我,而是不知从何时抽出了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这柄剑就如同他的主人,通体都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似是不食人间烟火,抑或只是不屑于沾染凡血。
看到漠泽没有丢弃我不管不顾,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味:“你怎地还不走,就算一起死,我也不想跟你一起死啊。”
漠泽说:“我也不喜欢和你一起死。”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看着你死。
我自然听不出漠泽的任何话外音,被漠泽一句话噎住,头皮发麻地听着剑来回穿梭的铮铮声和秃鹫的尖啸声,觉得这样下去着实不是办法。
我急中生智冲着漠泽喊道:“能不能劈了绑住我的绳索,不然迟早是要被吃光的。”娘亲对我多年的教导,也就只有爱惜自己生命这一条,我学得淋漓尽
致,甚至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
漠泽没有回头,背对着我说:“我早就试过了。”
所以,我非常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旁观者,看着漠泽在我身前将我紧紧地护住,自己的伤口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加,可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只落网之鱼突破漠泽的防线到达我这个彼岸。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点失望:这秃鹫未免也太弱了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漠泽如此不留余力的出手,他的剑招与步涯和沈溪的都不尽相同。步涯的剑招果断沉稳,兴许本就只是为了除妖而练,因而招招都直击要害,一旦出剑必然会见血,不带半点花哨。
至于沈溪的剑,则更加配得上行云流水,所有剑招一气呵成堪称完美,讲求的更是一个灵活与敏捷。
但是漠泽的剑招,却让我看到了小说中所说的人剑合一的境界。我不懂那种境界是什么,毕竟我不是剑客,看再多也只看得到阵阵残影,却看不懂剑意。所以当我想到那所谓的人剑合一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快慢有度,进退恰当。当你觉得剑慢的出奇的时候,实际上它已经穿透你的要害,再次落回了主人的手里。那犹如要开出花儿来的道道剑痕落在这一片虚无,犹如是画家手中的笔墨,点缀出了春夏秋冬。
只是,漠泽在我眼前第一次出剑面对的就是这些不可胜数的秃鹫,我着实觉着浪费了这一把好剑。
这些秃鹫懂个屁,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抵不上吧。
但是它的数量,却是我的十倍都不止的。
这样子下去,漠泽即便不是被****,也要被活活给累死。
我说:“漠泽,你还是快点离开吧,想办法破开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以漠泽的能耐,还有逃离的机会,至于我,那是一点生机都不存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赌一把,赌漠
泽破开这片幻境的时候我还没死,这样子的话,我们两个都还有一线生机。
漠泽微微侧过头,露出那姣好的轮廓曲线,甚至还带着点美人尖说:“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听到这话显然是一眼万年时光都会停顿的感动,可惜我那个时候实在不开窍,在心里暗骂他无脑的同时还质问他:“谁给你的自信,即便我们在这里不需要吃吃喝喝,可是总也是有力竭的时候啊。”
我说的一点也没错。似乎上苍就是为了证明给漠泽看我乌鸦嘴的本领,一只秃鹫突破了凌冽的剑光,越过漠泽,直接冲向了我,显然它们知道我毫无反抗之力,比那个玄衣男子好对付多了。
看着那一张尖锐的鸟喙,若说自己一点也不怕那肯定是假的。相反我真的是很怕,怕肉从我身上被剥夺而去的疼痛,那些所谓的不怕疼只会出现在那些小说里罢了,我怕疼怕黑,怕的都快死掉了,可是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心声。
眼看着那只凶狠的秃鹫在眼神中逐渐放大,我没勇气地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旋即听到的却是一阵**声,我抬头望去,却没想到漠泽紧紧搂住了我,那一双似乎含着星辰的眼温柔地望着我,若不是他苍白的额头沁出的密密汗珠,我都无法知道他正承受着非人的疼痛。
他说:“虽然不喜欢和你一起死,但是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可以一起死也是很不错的。”黄泉路上我可以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投身轮回道,是我的幸福。
然而我根本没有时间看他眼神蕴含的层层柔情,我看到一片黑暗的虚无中一道白光突兀地挤了进来,欣喜道:“漠泽,老天爷还不想收了我们。”
在桑白的记忆中度过了数个春秋,也不知晓外界的时光如何,步涯一把重剑劈开了这一片幻境,当我和漠泽从里面跌落出来摔在地上
的时候,我不受控制地拥紧了他,可就是这一拥,却是彻底将我吓哭了。
粘稠的血液沾染着自己的双手,我根本不敢看他那惨不忍睹的背脊,只是发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任由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滴答在手心上,晕开了一抹又一抹的血渍。
步涯也看到了这一幕,一剑扫过去之后任由那白骨精和妖狐继续去缠斗,然后就是扛起漠泽往不远处的山泉赶去,想来是需要赶快清洗伤口。
我和王麻子都被吓坏了,在原地愣地看不到步涯和漠泽的身影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追了过去。
至于桑白和月姬,她们的恩怨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等到她们解决完了,估计也忘记我们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由于我和漠泽胡乱地去桑白的记忆走了一遭,再加上步涯的那一剑,因祸得福地给了桑白过往的记忆。桑白转头看了一眼随着我奔走的王麻子,唇角勾着一抹母性的柔情,而身周原本缠绕的黑气也是逐渐消失,直到这一方天地又回到了之前的晴空万里。
“你,想起来了?”
月姬颤抖着眼角问桑白,语气里皆是难以置信,却又不敢忽略桑白眼中的通透,那属于她师姐独一无二的眼神,即便过了数十年,历经了沧海桑田,她还是复无怨怼吗?
她为了自己不光害了她一次,还在她入魔的时候夺取了她侥幸得到的碎片,让她变得犹如行尸走肉,她还是复无怨怼吗?
桑白看着月姬点了点头。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做的选择自然也会不同。回想做妖的十数年,她又该去讨伐谁?
即便当初有过的那一丝怨念,在看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在陪伴着她,只是每每控制不住体内戾气的时候,总是会误伤他。这一点与桑白而言,无疑是最痛苦的。
我和王麻子赶到溪涧的时候,步涯正背对
着我们认真地给漠泽处理伤口,听到声音头都没回就喝道:“别过来。”
我戳着手指踌躇了许久,和王麻子交换了眼神,王麻子立马会意朝着步涯说:“步大师,漠泽他没事吧?”
长久的沉默,我和王麻子一直都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终于步涯起身朝我们走来:“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命了。”我张了张嘴,没有理解步涯的意思,但还是第一刻便是冲到了漠泽的身侧。
他趴在石台上,衣衫被步涯全部撕碎,如今被绷带绑成了一个白粽子,我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更加卷长,让我都好生羡慕,只是原本一直绯色的嘴唇,如今却毫无血色,苍白一片。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没事了是吗?”
步涯说:“他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失血过多,而且伤口太多又参差不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一股酸意猛地涌上鼻腔,我伸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可是那泪水终究像失去了控制一般滴落下来,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发疼,那种疼似乎来自与最深处的心脉,连带着自己的手臂都是一颤一颤。
步涯走过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给他找个好点的地方休息,以免夜里伤口感染发烧。”顿了顿又说:“还要请个专业点的大夫,我虽然对处理伤口并非外行,但是如果伤口感染而引起发烧的话,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办。”
二话不说,在步涯的带领下我们就往姑苏城赶,至于望海山庄,我们是宁死也不想回去了。或许哥哥还在那里,薰儿还在那里,可是此时此刻的我,满脑子都是那被绑满了绷带的漠泽,而脑海里徘徊的一直是他那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什么不会让我有事的,可是你怎么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如果你不在,还会有谁来保护我,对我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