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样的人?”
祝姚边说,边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何明手持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苦笑一声,“说不出来的怪人,总之……小姐应该跟他会不对盘……”
“怪人?”
祝姚眉心微微蹙起,抬手抵在唇边,沉吟片刻,放下手,翻看那本机关巧术。
多想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怪人?
待会儿见着了,倒要让她看看是如何的怪。
马车碾过石板桥,几粒细小的砂石被碾的蹦到河里,“噗通”一声,宛若青蛙跳水。
“二小姐,快到了。”
以往何明是不会做提醒的,但是今日却早早提醒了她。
祝姚合上书本,一手掀开车帘朝外探去。
左右两边柳树沿岸成排,狭长的叶片随风而动,恍若几个杨柳细腰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挥舞长长水袖,招揽着远方而来的客人。
河边空气甚是清新,祝姚深吸了口,顿觉眉眼清明,精神抖擞。
再往前望,小径一条,石阶数级,通往清幽深处。
“何明,停车。”
何明应了声是,轻松跳下马车,取了小矮凳放在车下。
扶着祝姚平稳走下,他牵了马,将缰绳缠在一旁歪脖子柳树上。
祝姚则在四处走走瞧瞧,突然发现,这些石阶左右的圆柱扶手上,蹲着形状大小各不相同的石狮子。
最大不过巴掌大小,最小只有小指甲盖大。
或蹲或趴,还有搏斗嬉闹状,精巧绝伦,惟妙惟肖。
祝姚越看越心惊。
小指甲盖大的石雕,竟然能做到如此精妙地步,这人的手该有多巧?
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小家碧玉的乖巧女子模样来,口中叹声不断。
这池桥,真乃奇人……
“喂!你小子干什么!”
“我、我就拴马啊?”
身后传来骚动,祝姚回头,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一手拿着一把破烂扇子,趿拉着一双布鞋,朝着何明快速跑了过去。
活像是个蛮子,正在追捕猎物。
何明被吓得一个激灵,口中连叫,“二小姐!二小姐!”
祝姚举步走了过去,何明立马捉住她的胳膊往她身后一藏。
看着他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祝姚摇头叹了口气,看向迎面而来的糟老头子。
“可是我这小厮扰了先生清净?我代他给先生道歉。”
那人头发蓬乱,看不清五官,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澡。
祝姚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表现出来。
谁知那老头儿没说话,反倒是盯着祝姚,绕着她转了两圈,搞得祝姚有些莫名其妙。
“老先生?”
“老?呵!谁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公子!不是老先生!”
他两手将蓬乱的头发扒开条缝儿,祝姚定睛一看,那胡子长得快赶上风滚草了。
她干笑两声,“公子,我代小厮给你道歉了,不好意思,我们是前来找人的,找到了就走。”
“你带多余的肚兜了吗?”
祝姚眉心拧起,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来找池桥是吧?”
“是。”
那人将头发又拨开给祝姚看了看,“我就是池桥,来见我,先得带条多余肚兜来。”
祝姚懵了,旁边的何明更是一张脸通红。
“你这色胚!跟我家二小姐说什么呢!”
池桥浑然不在意,摇着手中破扇子,口中继续喃喃道,“两条肚兜,贴身穿的在马车上换下给我,带的那条自己穿上,然后你就可以说找我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双眼在杂草般的头发下打量着祝姚,偶尔掠过一道狡黠的光。
祝姚眉梢一挑,“我竟不知阁下还有如此规矩,今日出门并未带,可否先谈事?”
池桥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行不行,多少年来的规矩,怎么能因你一人坏了?没带就回去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转身要走,听得身后祝姚发出一声冷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莫名跳出来个叫花子假扮池先生败坏其名声!真是用心险恶!”
池桥不予理会,继续摇着扇子往回走,口中还道,“赶紧牵走你们的马,别伤了我的树。”
祝姚见这招行不通,明眸一转,从马车上取了一条细绒毛毯,就着岸边一铺,随后吩咐何明道,“马儿跑了一天累坏了,放它出来走走,你也过来歇着吧。”
何明不解其意,但知道祝姚这是要对付池桥,连声应了,将马解开,跟着祝姚坐在河岸边。
祝姚将这河岸风光尽收眼底,叹了一声,“西城杨柳弄轻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好!”何明听不懂其中深意,但觉祝姚念得词儿极其好听,啪啪鼓起掌来。
池桥走出一半,依稀将祝姚口中词儿听了几句,撇了撇嘴,回头瞄了一眼河岸边。
这一眼过去,两眼瞬间瞪大如牛!
“天杀的!你的马啃了我的柳树!还不快拉走!”
祝姚眼中盛起一抹笑,单着一只眼冲着何明一眨,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柳条,起身随意把玩着朝那气急败坏的池桥走去。
“真是怪了,这儿这么多树,怎么就成你的了呢?再说,虎吃肉马吃草,天经地义啊。”
池桥上去驱赶那马,没成想马没轰走,倒是险些激怒它,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就准备朝他身上踩下。
“这些树都是我栽的!怎么就不是我的了!快带你的马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祝姚两根手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吹,那马瞬间兴奋起来,从远处奔来,追赶池桥。
池桥吓得面容失色,连趿拉着的鞋都跑掉了一只。
祝姚在后面看着,高声道,“我有事要寻池先生,不知阁下方不方便引见一下?”
“规矩就是规矩!规矩不能破!”
哪儿来这么猥琐的规矩?
祝姚又高声道,“既然如此,我的马儿今天心情不错,要多跑一会儿,劳驾先生跟它多玩会儿。”
说着,又走到河岸边坐下,手中柳枝搅弄江水,旋即抽出来,模仿那时祈福降雨衿玉的模样,将雨露洒下。”
身后,惨叫声连连。
“我知道了知道了!先谈事!先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