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商君书
马城信步走出帐外,看着全线激战的前沿阵地,对于辅兵营没有在夜袭战中崩溃,炸营,也是有些意外的。
沉吟着,马城轻声道:“大明之民,为何孱弱?”
乔一琦被问的张口结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大明之民为何给人孱弱的观感,由来已久,当兵则一触即溃,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占便一哄而散,所谓弱民,山野村夫便是如此,被异族屠杀便只知跪地等死,也不反抗。
乔一琦知是考究他,便谨慎答道:“在下以为,弱民之说起于商君,商君书云,民弱国强,民强国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朴则强,淫则弱;弱则轨,淫则越志;弱则有用,越志则强。”
马城笑道:“答的不错,商君书有驭民五术,弱民之说可未必是商鞅本意,这也容易,将商君书翻出来,辩一辩道理便明白了。”
乔一琦心中咯噔一下,开原府学,兵学,汉社又要大辩论么。
心中灵光一闪,突然领会了大帅的意图,弱民之辩只是个引子,这一招叫投石问路,大帅的意思是要替法家扬名了呀,商鞅那便是法家治国的典范,如今也要扬名了么,这位大帅真是好算计,亲手开创了兵学,汉社,将兵学发扬光大了。如今又要替商君正名,在大明刊印传授商君书,此书势必成为开原学子必读经典,法家这是要崛起了么。心中一动,大帅这是要重现春秋时百家争鸣的局面呀,真是做的好大事业!
马城看着前线激战处,喊杀声震天,又从容道:“商君所言弱民之术,可也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被后人曲解了。”
乔一琦,一干参谋官听的眼皮直跳,心中嘀咕,商鞅的商君书被后人曲解了,是谁歪曲了商君的本意呢,自是儒教中人。
乔一琦恭谨道:“请大帅指点。”
戏台子搭好了,左右辽镇,台湾镇数十将领,都竖起耳朵留神倾听。
马城便从容道:“要考据经典,便不可脱离当时的情境,商君治国时,秦人还是一群山野蛮人,粗鲁野蛮,不知法纪,动辄杀人,视官府如无物。商君所言,弱民这个弱字,该怎么解,无非是以法纪弱野蛮之民,以律法让野蛮之民守一守规矩,如此才是商君弱民之论的本意。”
乔一琦,一干饱读经典的参谋官,对看几眼纷纷答道:“大帅高论,商君本意,确是以法纪弱秦国凶蛮之民。”
马城笑道:“商君弱民,弱的是秦国凶蛮之民,使秦国之民遵守纲常法律,如此才有了强秦一统,后人脱离当时的情境,现实而一味曲解,是何道理,商君弱的是秦国之民,而非当今之民,这番道理要讲清楚!”
帅营中一干读书人,纷纷应和道:“大帅高论,我等茅塞顿开,这商君书确是该刊印出来,正本清源了。”
乔一琦心中惊叹,替商君正名已成必然,商鞅后人当可如释重负,终于洗清了千百年来背着的黑锅了,商君若是泉下有知,亦当含笑九泉。心中感慨万千,这古籍经典被后人曲解的太多了,不知凡几,圣人之言被曲解的最多,倘若能一一将其正本清源,则孔圣人头上的一口口大黑锅,多半也可以拿掉了。
前线喊杀声陡然激烈起来,马城却指一指脑袋,仍平和道:“民之弱,弱于所思所想,曰思想,此是根本。”
身边一干读书人苦苦思索,想要跟上大帅跳脱的思路,一时间,连前线激战处震天的喊杀声,竟也充耳不闻。马城今日这番言论,算是石破天惊,也终于散发了一回王霸之气,头回王霸之气散发,效果还算不错。造势,大讨论,替商鞅正名,为下一步制度变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马城的打算是从根本上摧毁儒学的思想基础,让这荼毒中国数千年的玩意儿,彻底变成历史长河中的殉葬品,变成里府学里教授的一门学科。要研究儒学经典,可以去府学里埋头研究嘛,就不要再出来祸害人了。大明早晚要重现春秋时百家争鸣,学术界百花齐放的盛景,完成大明版本的文艺复兴,如此大明才算真的中兴了。
前线,激战正酣。
张水子身边已聚拢了五十多个辅兵,四个战兵,沿前线堑壕清剿无孔不入的虏兵,明军前沿阵地陷入大规模混战。沿堑壕寻至激战处,人数较少的明军与百多个虏兵,正滚成一团用牙齿咬,用手掐,以各种残忍的方式杀死对方。
“杀!”
五十多个明军一拥而上,镐头,铁锹抡圆了一阵劈砍,人数逐渐占据优势的明军,渐渐将筋疲力尽的虏兵一个个掐死,劈死。乱战中,一个汉军表情狰狞,以熟练的战术一条腿,顶着一个明军辅兵的腰眼,胳膊死死箍住那辅兵粗壮的脖子,想以折颈技了解那明军辅兵的性命。
那辅兵疼的极了,嗷的一嗓子挣脱出来,粗壮的身体猛的将那汉军掀翻。一声嚎叫,那身材粗壮的辅兵冲上去,掐住那汉军脖子使劲往地上砸,那战技出众的汉军死命挣扎,却被一双铁钳一般有力的大手,掐着脖子狠狠的砸,黑血从脑后渐渐渗出,那汉军两眼翻白身体抽搐了几下,断气了。
“掐死你!”
那明军辅兵狰狞着嘶吼着,堑壕里,各种奇门兵器挥舞,鲜血喷洒。
良久,那粗壮的辅兵才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着面前那死掉的汉军两眼翻白,舌头伸的老长竟打个寒噤。一把短镐塞进他手里,那粗壮辅兵本能的接在手中,定定的看着那被他杀死的汉军,如身在梦境。兴许此时这懦弱,胆小,陕西流民出身的辅兵,才明白他粗壮的身体,铁钳一般满是老茧的有力双手,其实是很强大的。
其实看似凶狠,骁勇的虏兵力气没他大,身材没他壮实,其实远不是他的对手。
“杀!”
粗壮结实的辅兵胆气壮了些,跟在大队同袍身后猫着腰,提着两头尖利的镐头,朝下一段堑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