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白举着那个楚绍做的竹制人偶,新奇的转了转人偶胳膊上的关节,不需要别人说明,他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个人偶的玩法,把膝盖和胳膊都弯折起来,聂白看着人偶呼天抢地的姿势,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等他看见楚酒酒放在里面的信纸,说明了这是楚绍做的楚立强以后,他顿时笑的更欢了。
……
楚立强倒是不介意这些,楚绍的动手能力有多强,他也早就知道了,他就是觉得奇怪,以楚绍那个闷葫芦的性格,怎么会做出这种跟撒娇没两样的行为。
等把信纸拿过来,看到上面更加腻腻乎乎的言语,楚立强笑了一声,在心中盖棺定论。
不用问,肯定是楚酒酒自作主张,楚绍绝对不知情,他要是知情的话,非得跟楚酒酒拼了不可。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亲人,楚酒酒和楚立强连脑回路都是这么的相似。
……
不管楚绍做出这个人偶是干什么的,只要是他儿子做的,楚立强就会当宝贝一样好好放起来,从聂白手里把人偶拿回来,楚立强低下头,继续翻看包裹里的东西。
野生灵芝、野生银耳、猪油渣、小半罐猪油,以及很大一袋的干香菇……
楚绍到现在都不知道,楚酒酒偷偷把家里的香菇全都拿走了,她讨厌香菇,就恨不得世界上的香菇全都消失掉,每天睡前一想到外面的堂屋里还存着那么多晒好的干香菇,她就忍不住的想干点坏事。
现在好了,全都打包寄出去,要是楚绍问起来,她也不怕被骂,毕竟她是在尽孝心嘛。
楚立强拿起信纸,低声念出上面的内容,“灵芝和银耳送给您熬汤补身体,猪油和猪油渣是我亲手熬的,超级好吃,您一定要全部都吃下去,一丁点都不能分给别人。最后这袋香菇,是韩生义的奶奶帮我晒的,我想送给聂叔叔,谢谢聂叔叔对我们的帮助,这些香菇都是纯野生的,聂叔叔您先尝一尝,如果您喜欢,我以后再给您寄。”
聂白一听,顿时挤过来,“还有我的呢?我看看。”
大致扫了一眼信纸,发现上面真的提到了他,聂白笑的跟朵花似的,“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多纯野生的蘑菇,这孩子心性真好,她怎么知道我家那口子就爱吃香菇的呢。”
楚酒酒当然不知道,她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接手这些她不喜欢的东西而已,既解决了麻烦,还能做人情,一举两得呀!
……
既然信纸上说这都是给他的,那聂白也不客气,直接把香菇都拿走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楚立强根本不爱吃香菇,不止不爱吃,甚至到了一吃就想吐的地步,他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非要碍着面子,把这些香菇分享出去。
今晚上他老婆要高兴了,老婆一高兴,聂白就跟着高兴,美了一会儿,聂白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楚哥,这个楚酒酒,到底是你家的什么人啊?”
这问题,楚立强也想知道。
聂白又瞅了一眼信纸,感觉更加奇怪:“她对你怎么都没有称呼,一直说的是您,她对我还叫了一声聂叔叔呢。你是不是得罪人家小姑娘了?”
楚立强:“……”
至今为止,他就跟楚酒酒通过一次电话,收到过一次她寄来的信,怎么可能得罪她。
不过聂白说的没错,楚酒酒和楚绍,都在有意的规避称呼这个问题,上一次的来信,因为是第一封有内容的,楚立强每晚睡前都要看一遍,现在信纸里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而在那封信里,楚绍没说过跟楚酒酒身份有关的事,连楚酒酒自己都没说过,楚立强不得不多想起来。
难道是她身份有问题?
难道她也有不得不隐瞒的难言之隐,就连楚酒酒这个名字,都是她为了安全而起的化名?
楚立强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楚酒酒的真实身份。他心想,算了,来日方长,看楚绍的样子,他如今跟楚酒酒十分亲近,如果他们的关系始终不变,那早晚有一天,他会亲自见到这个叫楚酒酒的小姑娘,到那时候,再探寻也来得及。
回到自己的宿舍以后,楚立强又给楚绍他们写了一封信,这一次他不再问楚酒酒的身份了,干脆配合起两个孩子来,他也不再提任何称呼、或者自称,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把问题搁置了起来。
不管楚酒酒是谁,她的态度还是蛮可爱的,还有她送来的猪油,也是蛮好吃的,部队伙食不错,每周都能吃到一次肉,但一大盆菜里,顶多有那么两三块五花肉,每次吃饭都跟找你妹一样,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就别想把肉吃到嘴里。
除了某些特殊部门,全部队都是一样的伙食,连师长都只能到食堂来吃饭,唯一的区别是,师长有警卫员,人家不用亲自过来,派警卫员来打个饭就行了。
中秋这天,炊事班给全体战士做月饼吃,原本楚绍是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的,但最近他胃口好了一点,便跟其他战士一样,也领了一个月饼回来。
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楚立强身边却一个家人都没有,在宿舍默默啃了一会儿月饼,他跟二连的连长请了个假,然后跑到军属区,从供销社买了一堆东西,给楚绍他们寄了过去。
人没法陪着他们,他就只能用金钱的方式来一个劲的补偿楚绍,想到楚酒酒,他在供销社转了一圈,又单给她买了一样据说女孩都喜欢的物件。
现在寄,大约要十天后才能到青竹村,那时候中秋节早就过去了,楚立强叹了口气,暗暗在心里记下,下回一定要早点准备。
他以为楚绍和楚酒酒的这个中秋过的很惨淡,其实人家过的特别温馨。中秋的早上,楚绍、楚酒酒还有韩生义三人,一起到镇上去买月饼,这时候没有那种包装特别精美的礼盒月饼。供销社卖的最多的,就是散装月饼,想要什么口味,自己挑。至于那种用油纸和麻绳包好的,人们走亲戚的时候才会买上一挂。
还没到供销社的时候,楚绍扭头问楚酒酒和韩生义:“你俩想要什么馅的,今天来买月饼的人肯定特别多,一会儿我给你们抢,你俩看着点自己,别摔倒了。”
韩生义:“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一样大,我也能抢。”
楚绍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身板,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的头顶上,他在想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韩生义:“……”
发育早了不起?
楚酒酒没察觉到这两人暗流涌动的气氛,她正在努力纠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好:“我要一个流心奶黄馅的,还要一个双黄马蹄莲蓉馅的,再来两个玫瑰火腿馅的,噢噢!对了!咱们这卖不卖冰皮月饼啊?如果卖的话,我还要一个冰皮榴莲馅的。”
那边的两人默默把头扭过来,不做声的看着她。
楚酒酒一脸无辜:“怎么啦?”
楚绍:“……”
韩生义:“……”
又来了,楚酒酒这种迷之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语气,又来了。
感觉很无语的时候,韩生义是不会开口打击楚酒酒的,尤其在楚绍在场的情况下,他更是一句话都不用说。
因为楚绍会替他说。
伸出四根手指,楚绍无情的让她选择:“豆沙、五仁、枣泥、莲蓉,就这四种,还玫瑰火腿馅的,你怎么不要一个黄金珍珠馅的?”
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楚酒酒低下头,“黄金珍珠嚼不动。”
楚绍:“……”
还顶嘴?
他一竖眉毛,还想继续批评她,而这时候,韩生义走过来,他牵上楚酒酒的手,让她靠的离自己近一点,“这是小地方,你要的那些馅……”
本想说大城市才有卖,但想起自己以前在大城市生活的经历,韩生义默了默,把这句话咽回去,“如果你想吃,以后咱们自己做。”
看楚酒酒还是不怎么开心,韩生义笑了一下,“听说镇上新到了一种小蛋糕,上面抹了一种白白的东西,叫奶油,你不是说想吃蛋糕吗,一会儿咱俩去买来尝尝。”
楚酒酒耳朵动了动,她抬起一半的脸,看起来有些怀疑,“是我吃过的那种小蛋糕吗?”
韩生义:“也许是,也许不是,买来就知道了。”
楚酒酒想了想,心情开始飞扬起来,在一半对一半的可能性下,她总是倾向更好的那一种。月饼算什么,小蛋糕才是最好吃的!她都好久没尝过奶油是什么滋味了!
在现代的时候,楚酒酒其实没那么喜欢甜食,可到了这边,一开始是严重缺粮,所以她无比想念大米饭,后来变得严重缺油,所以她无比想念红烧肉,现在粮有了,肉也有了,她就开始想念那些曾经不懂得珍惜的小零食了。
楚酒酒开始兴奋,拽着韩生义往前跑,楚绍被他俩落在后面,一肚子憋气。
楚绍不明白,为什么韩生义明明没做什么坏事,甚至他还把楚酒酒给哄好了,然而,他就是有一种特别特别强烈的冲动,想当场揍他一顿。
……
除了买月饼,还要买韩奶奶交代的一些东西,如糖、瓜子、蜡烛等物件,三个孩子在镇上边玩边买,上午去的,下午快吃晚饭才回来,彼时韩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
三个孩子回来以后,韩奶奶让楚酒酒帮忙摆碗筷,让楚绍过去烧火,然后她让韩生义拿着月饼和分好的瓜子,挨个送到隔壁去。
今天的花销,都是韩奶奶掏钱,一个月饼几分钱,韩奶奶给自己这边的五口人买了八个,然后又给那边的四口人一人买了一个,收到月饼,肖宁等人自然开心,宋朝信和方为平说过谢谢,就回屋子里去了,肖宁却没立刻回去,她问了韩生义好几个问题,话里话外,就是想去他家一块吃饭的意思。
她倒不是想蹭饭,她就是嫌自己家太冷清,而且,楚酒酒除了上课,基本就不会来她这,今天是个特殊的节日,她想跟她一起过。
韩生义望着肖宁笑,他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却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在肖宁即将耐心告罄,直接问他能不能过去的时候,韩生义找个借口跑了,肖宁只好拎着月饼,失落的回了屋子。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韩生义也这么想。
所以,他只想自己一家人,跟楚酒酒和楚绍一家人过,他不想让这么多外人都掺和进来,那样,就没有团圆的意义了。
他的这种想法,如果说出来,就会被别人批评为自私,不过韩生义不在乎,自私怎么了,人活一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的,何必为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而迁就。
此时距离周小禾被送走还没到一周,如今村里的男女老少茶余饭后都是讨论这件事,至于楚绍和楚酒酒,他俩只在第二天,被终于得知消息的韩爷爷和韩奶奶盘问了一遍。两个老人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这些天楚酒酒上课神不守舍,韩生义也比之前沉默了好多,他们总觉得这事跟这几个孩子脱不了关系,一问才知,果然。
周小禾已经被抓走了,他们也不用再担心被报复,三个孩子坐在自己的马扎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们暗中施行的计划全都说了一遍,听到最后,韩奶奶都气笑了。
真行啊,上到年纪最大的楚绍,下到年纪最小的楚酒酒,三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把一群大人都算计了进去。
要不是这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她非要打他们的屁股不可!
韩奶奶板着脸,坐在床上,把床板拍的砰砰响,她的声音怒不可遏,楚绍他们坐在地上,只能默默挨训,他们也不敢反驳,毕竟韩奶奶每句话都说得对,他们不该不跟大人商量一声,就擅自做主,更不该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以为是,便玩弄起人心来。
“你们才多大,这一次是你们走运,村里人都没什么心眼,他们想不到你们身上去,所以事情都按你们的预期进行了。万一这些人里,有一个聪明一点的,万一里面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另一个周小禾的同伙,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吗!”
“谁出的主意,说!”
韩奶奶不发飙则已,一发飙惊人,楚酒酒心脏都快被她吓停跳了,害怕的看了一眼韩奶奶,她颤巍巍的举起手:“是、是我。”
韩生义坐在她身边,他快速把楚酒酒伸了一半的胳膊拽下去,然后尽量镇定的回答:“奶奶,是我,我们考虑不周全,让您担心,是我们的错。”
主意确实是楚酒酒出的,但更多的细节强化,这都要归功于韩生义,反正不管是谁,都没楚绍的事,他也是被撇出去的一员,此时看着这俩人被训,心里还有一种你俩也有今天的隐秘满足感。
……
韩奶奶倒也不是真的对他们生气,她就是后怕,怕他们万一出什么事,自己的后半辈子,就都要在自责里度过了。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韩奶奶一通怒火,足够震慑他们三个好长一段时间了,最起码在这种心智尚且不成熟的阶段,他们是不敢再做这种事了。韩奶奶训完了,韩爷爷连忙从床上走下来,挨个安慰他们几个。
为妈妈报仇,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只是,既然已经报了仇,以后就不要再这样啦,你们还是小孩,就该快快乐乐的,简简单单的,那些复杂的事情,都交给大人去办就好了嘛。
楚酒酒安静的听着韩爷爷温言细语,时不时,她还会偷瞄一眼韩奶奶。得亏她只说了前面,没说后面她跟楚绍一起去气疯周小禾的事。楚酒酒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也能说出那种话来,字字句句杀人诛心,活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
也是说完那些话,楚酒酒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有那么多的怨气。她没哭,也没尖叫、咒骂,她一直都很安静,她默默的做计划,默默的去设下圈套。她一直以为,张凤娟不过是楚绍的母亲,是她的太奶奶,她对她的感情,是没有那么深的,所以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能让楚绍心里好受一点。
而关上门的时候,面对着间接害死张凤娟的罪魁祸首,楚酒酒终于不用再压制自己了,她把所有的埋怨和怒火,全都对准了周小禾,也许,还夹杂了一点她以前的情绪。
以己度人,她的父母也是因为意外才去世的,可跟张凤娟不同,张凤娟这里,至少还能找到一个罪魁祸首,而她父母的事情,她连能责怪的人都找不到。
新的怨气和旧的怨气一起,都在那个屋子里,被疯疯癫癫的周小禾带走了。所以从那个屋子走出来以后,楚酒酒感觉无比的快活,就像是心上一直有个伤口,它化脓、每每牵动都会疼,可现在,它好了,脓水不再流出,伤口渐渐的愈合,以后,她再也不会感到疼了。
那天的话,句句如同诅咒,刻在周小禾的骨子里,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失声痛哭,她年少认识赵前进,她为他活了半辈子,可以说,他就是她活着的意义,然而现在,她人生的意义被楚酒酒打碎了。她觉得楚酒酒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她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可实际上,楚酒酒回去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醒来以后,她就把那些话全都扔在了脑后。
前仇旧怨已经了结,而她和楚绍的生活还在继续,他们还要走出青竹村、去往更广阔的世界呢,谁有功夫跟她死磕呀。
刚被韩爷爷安慰完,楚酒酒又蹬蹬跑过去,抱着韩奶奶的腰,开始安慰韩奶奶,她嘴甜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管羞耻不羞耻,韩奶奶被迫听了一叠声的我错啦、韩奶奶你要原谅我、不能不再喜欢我,听的她脸都僵了,恨不得赶紧把楚酒酒撕开,然后丢出屋子外。
……
甜言蜜语听多了,本以为韩奶奶会被齁死,谁知道,她竟然耐受力更强了,再面对楚酒酒的糖衣炮弹,韩奶奶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接下,然后告诉她:“去摆马扎。”
……
韩奶奶炒了三菜一汤,再加上买回来的月饼,以及韩爷爷今早上精神勃勃,特意跑到山上摘下来的水果,五口人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中秋,谁也没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专注在当下,楚酒酒吃完了饭,又从兜里掏出今天买的小蛋糕,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勺。
小蛋糕八分钱一个,倒是不贵,就是这东西,实在太小了,楚绍一口就能吃一个,却还是迁就着张大嘴,等楚酒酒把勺子递过来,他抿了一下,就把蛋糕咽了下去,这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尝尝是什么滋味了。
其他人也跟楚绍一样,明明没尝出什么味道,却还是捧场的说好吃好吃,就连楚酒酒,她自己尝的时候,也没尝到具体的味道,然而听着大家的夸奖,她居然真的觉得,这蛋糕挺好吃的,比她在现代的精致蛋糕店里买的大蛋糕还好吃。
分享完小蛋糕,他们又开始玩游戏,欢声笑语源源不断的从韩家窗户里传出来,隔壁的几人听见,心情各自不同。
肖宁更加想念她的女儿,邓国元则想起了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方为平孤家寡人,谁都不想,他只觉得,供销社卖的月饼没有以前学生送他的好吃,难不成是这边的供销社偷工减料了。
而宋朝信,他坐在躺椅上,脚尖点着地,轻轻让躺椅晃悠起来,看着高高挂在空中的月亮,再听着耳边传来的热闹声响,他不禁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一过中秋节,气温就跟动荡时期的股市一样,坠崖般往下降。
楚立强在部队,他这边还算热,所以没有换上长袖衣服,楚酒酒送他的东西里,他把银耳熬成汤,喝了几天,还别说,这银耳味道好,效果也好,这才几天啊,以前他每晚睡觉不停的咳,现在,咳嗽好了,连身体都感觉比以前有活力了。
楚立强不禁感叹,青竹村真是个好地方,能养出他媳妇这么钟灵毓秀的女人,还能养出自带强身健体功效的银耳来。本来他想着,野生灵芝这么稀有的东西,还是留着,以后送上级送领导也拿得出手,现在,他有点不舍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想买都买不到,还是别送了,留着给自家人吃更好。
楚立强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机会,跟上面的首长见上一见,他的老首长太忙,而且周围好几个作战部队,他一时半会儿根本见不到他,再说了,他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总不能什么事都去找老首长办,凭他自己的本事,想离开二连,又不是没可能。
只是他要做的低调一些,不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为了升迁,才故意接近。
楚酒酒在她的信纸上写了猪油拌饭的做法,这些日子,楚立强隔上几天,就会亲自去一趟食堂,打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然后按照楚酒酒说的,做一碗香喷喷的猪油拌饭。
每一次楚立强这么做,都把周围的战士香到无法忍受,有人厚着脸皮找他要,但因为楚酒酒在信纸里用了好几个惊叹号,强烈要求他一定要自己吃,再加上楚立强也确实不想分享,就都是婉拒了。
然而今天不一样。
楚立强正在这边思考怎么接近师部的首长们,他无意识的搅动着米饭,突然,旁边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我要吃,我要吃嘛!”
这小孩今年才三岁,平时他没有这么淘气,但今天,他生病了,高烧不止,他妈妈带他去卫生所打了针,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最近的食堂,想给他打一碗热汤,再来点肉,给他补补身体。
谁知道,刚走进来,小孩闻到了楚立强那边的香味,立刻哭闹着要吃,他妈妈尴尬的哄了半天,见一点用没有,她只好抱着孩子走过去。
“您好,那个,我能问一下,您现在吃的这是什么吗?”
楚立强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女人,他稍微停顿了一秒,然后才想起她是谁。
这不是司令部王处长的爱人吗?
楚立强温和的笑起来,“嫂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这是你家小儿子吧,脸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其实王处长的爱人根本不认识楚立强是谁,但一听他这么熟络的语气,她也跟着无奈的笑,“是啊,这不是最近换季,又感冒了,还发烧,昨天烧了一晚上,差点吓死我。说来也是不好意思,他非闹着要吃你这边的东西,你这是啥呀,我去给他买一份。”
楚立强:“这个,嫂子你买不到,这是……”
顿了顿,楚立强继续说道:“我家里人给我寄来的猪油,我以前吃猪油都是用来炒菜,这还是第一回用来拌饭,这样,嫂子你把这份拿走,孩子病成这样,就得吃点好的,不过,他感冒了,不能吃这么大的油腥吧?”
王处长的爱人连忙解释,“没事!大夫说了,孩子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他不咳嗽,也没太严重的症状,多吃肉,身体还好得快呢!你这罐猪油,花了不少钱吧,这样,我给你……”
说着,她放下孩子就要掏钱,楚立强自然不会让她掏,他直接把玻璃罐送给了她。罐子里还剩下一半,王处长的爱人见他不收钱,有些为难,却又很是高兴,跟楚立强多聊了一会儿,话里话外,楚立强一直在贬低猪油的价钱,却还要强调它做法的稀有,这样,既能让王处长的爱人记住他的人情,又不会让她太警惕,不敢收下这个玻璃罐。
聊完了,王处长的爱人高高兴兴的走了,楚立强心里也挺高兴,因为她刚刚说了,以后缺什么就去她那拿,一个人在部队不容易,战友之间就该互相帮衬。
只要有一个机会,楚立强就会紧紧的抓住,没两天,他跟王处长的爱人关系更好了,连他家小儿子,都喜欢上这个姓楚的叔叔。又没两天,他跟王处长认识了,两人聊起各自的参军经历,聊的十分愉快。
九月底,楚立强听说师部需要有人帮忙,他跟王处长提了一下,既没送礼也没打感情牌,不过他觉得,这个位置对他而言,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情况一直都在变好,孩子那边,每月两封信,信里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从那些小事里,他能想象出楚绍和楚酒酒如今的生活,有一点小烦恼,却又格外的安逸。
这样就很好了。
楚立强每次收到信,都会面带微笑的看完,而这一次,把信收起来以后,他想了一会儿,拿出新的信封,却不是给楚绍他们写的。
他这里的情况稳定了,也许,他该联系一下其他的家人。
当初他跟人暗里竞争,埋下了矛盾,所以后来他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让张凤娟带着楚绍离开了,而他猜的也没错,一得到机会,对方就要拼命的打压他,因此,在整个楚家,他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那时候妻儿都走了,他被送到监狱待了一段时间,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楚家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过看自己的处境就知道,他们肯定过的也不好。
来到这个部队以后,楚立强从老首长那里得知,他父亲如今被下放到一个贫困的地区,他的司令位置被撸了,但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他如今是一个服装厂的厂长,跟工人们一起劳动,虽说没有以前过的滋润,至少生活上还过得去。
至于他其他的家人,都还在首都,老首长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没事,相比其他家族而言,他们楚家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父亲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楚立强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没法联系上他,而首都的那些家人,倒是可以试着联系一下。
说起那些家人,楚立强对他们的感情比较复杂,他倒不是有多想念他们,只是,楚绍和楚酒酒如今还在青竹村的乡下,他们连学习,都要偷偷摸摸的在牛棚里进行,虽然楚立强觉得,他们这样平平安安的也挺好,但要是真的有可以让他们回到首都的机会,那楚立强还是希望,可以让他们尽早回去。
他联系那边的家人,就是为了这个,不过,他没有一上来就在信里说这些,而是先写了一封信过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楚立强的父亲叫楚兴华,他一辈子娶了两个女人,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就是楚立强,而二儿子和三儿子,都是他续娶的夫人生的,老二楚立军,早些年出国了,后来一直没回来,想也知道,他不敢回来,所以楚立强没想过联系他,他写信的对象是老三,楚立地。
楚立强跟老三并不亲近,但现在也是没办法,好歹老三是他的弟弟,多说些好话,兴许他能帮他这个忙。
写了一封问候信过去,楚立强把它投进信箱,估算了一下从他这到首都的距离,最晚一个月,回信就该来了。而实际上,这封信到的比楚立强估算的更早。
才十天,这封信就到了首都,邮递员把信送到各家楼下的信报箱里,以前偌大的楚家,现在房子被收走,只能住在一间筒子楼里,一家五口挤在两个小房间中,本来生活的乌烟瘴气,但自从七月份,楚立地的大女儿摔了一跤,病了好几天以后,他家的日子竟然莫名其妙的蒸蒸日上起来。
楚立地的大女儿叫楚月,今天放假,她从学校回来的早,看见邮递员往自家的信箱放了一封信,她觉得好奇,就偷偷跑到奶奶的屋子里,拿走了信箱的钥匙,来到楼下,她打开信箱,小手够到里面的信封,拿出来一看,楚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寄信人的名字。
楚立强。
这个人……好像是她的大伯吧?
让她想想,她对这个大伯一直都没什么印象,他不是很早就死了吗,死在西南部队里,对了,这封信也是从西南部队过来的,看来他这时候还活着。
楚月皱眉,四下看看,发现没人,她直接把信拆开,自己读了一遍。
楚月如今年纪比楚酒酒都小,她才8岁,却可以毫无压力的阅读一封信件,发现这里面都是问候语,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楚月放下信,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这个大伯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早早就死了,死的时候才是一个连级干部,手里什么都没有,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奶奶收到部队寄来的楚立强遗物,发现里面只有几块钱,她奶奶立刻骂了一声穷鬼。
楚月不禁鄙夷起来,这种人就算写信,也是过来打秋风的,这回跟以前不一样,她可是要带着她们家飞黄腾达的,她可不想让这种人来占自家的便宜。
想到这,楚月把信刷刷撕成好几片,然后随手扔到了楼下的垃圾堆里。